“当日曹袁之战,袁军数倍于曹,曹军中诸将以为不敌,便书信私通袁绍。 后来曹操大胜袁军,书信被送至曹操面前。 曹军诸将自危,皆以为曹操会按信拿人,岂料曹操当众将所有书信付之一炬。 诸将自惭,于是勇猛作战,助曹操快速扫平冀州,从此北方再无曹操之敌……” 堂下贾宝玉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姐妹们讲故事,上面的贾母等人则显得有些沉默。 虽然她们大多不读书,不学史,但是对于曹操的鼎鼎大名还是知道的。 贾琏这一套,当真不是胡诌乱来,而是从史学中而来? 抛开这一点不谈,连贾母也觉得贾琏这孙子,做事太缜密了,连她想要插一手的机会都不给留。 “当然,虽然那些证物都烧了,但是孙儿倒是还勉强记得几个人填的多少,比如,总管赖大的……” 贾琏等贾宝玉的声音渐消之后,又十分坦然的说道,似乎只要贾母真的想知道,他也不得不违背承诺,将他记得的说来。 只不过,他这话一说,众人都纷纷瞧向了贾母身边坐着的赖嬷嬷了。 贾母在贾府风光了五六十年,自然而然有着一众心腹,这些人若是没死的,大多都在贾府有着很高的地位。 很多人,在贾母身边都是有座位的。 首当其冲就是这个赖嬷嬷,若是按座次,她的座位,在奴才中永远是离贾母最近的! 甚至贾政和王夫人,都要对赖嬷嬷恭敬几分…… 若非如此,赖家也绝对不可能在贾家有这般权势,两个儿子就做了两府总管,是贾府最有地位的“二主子”。 听到贾琏的话,赖嬷嬷忙颤巍巍的起身,神色谦卑的道:“当着老太太、太太、二爷的面,奴婢也不敢替我家小子辩解。 奴婢是从小就跟着老太太的,服侍了老太太大半辈子,幸得老太太信任照顾,给了我几分体面。 仗着这份体面,这些年,不单是奴婢,就连奴婢家里的小子,还有孙子们,都沾着莫大的荣光! 这是主子们的恩情怜惜,所以这些年我常在家里教导他们,让他们一定要牢记主子们的恩德,忠心伺候主子,谁要是敢不体上情,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来,只怕天也不容。 所以,二爷不必讳言,若是赖大他,当真做了对不起主子,对不起府里的事情,二爷尽管惩治,便是打死奴婢也无怨,就全当没有这样不孝的儿子罢了……” 赖嬷嬷说着,动情的抹了一把眼泪,惹得堂内好多多愁善感的人,都有些动容。 更别说贾母了,七十多岁即将入土的人,本就比年轻人念旧。 听见赖嬷嬷这样说,心中自是万分感怀,“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家大小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些年在府里做事也是忠心耿耿,若不然,他们老爷能那般器重他? 也就是他现在当了官,学了一套严苛的管家之法,若是照他的标准来看待,只怕全天下就没几个忠心的奴才了! 我倒不信,我和他们老爷、太太都看重的人,偏在他眼里是个不忠不孝的了?”
贾母一边安抚赖嬷嬷,一边拿眼瞪着贾琏,让他注意说话。 贾琏当然看得出来,贾母是怕他今晚杀红了眼,连赖家都想要动一动,那她铁定是不会与他罢休。 虽然贾琏暂且确实没有动赖家的意思,但是也借此看清了这门子奴才,在家里不可撼动的地位。 他不过是刚一提赖大,贾母就变了脸色,而且,丝毫没有要打听奴才们到底贪了多少的意思了…… 可以想见,若非他如今地位今非昔比,敢表露出一点对赖家不利的苗头,只怕在家里都会受到无情的镇压。 “呵呵呵,老太太说笑了,打孙儿记事起,赖大就已经是家里的总管。 这些年若是没有赖总管一个人,咱们家哪里还能安安稳稳的到现在? 府里府外一应大小事,哪一件不是赖总管负责统筹安排?若是没有赖总管,我父亲那些年哪能那样享受宁静的富贵生活,老爷又如何能够安心在朝廷做官? 他们早被府里纷繁复杂的事情给累坏了! 所以孙儿明白,这家里连孙儿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赖总管……” 贾琏这话说的令很多人觉得不大对味,赖嬷嬷连连在一旁说着“二爷说笑了”、“都是主子栽培”等话。 贾琏也不给众人多反应的时间,继续笑道:“所以老太太放心吧,赖总管的忠心,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即便他们家宽奢一点,也都是应得的,谁叫赖总管这些年对府里的贡献最大呢。”
贾母等人越听越觉得不妥,贾琏说的太过了。 王夫人感受最深,贾琏,这是将赖家放到火架上去烤么。 对家里贡献最大? 除了一代老国公爷,谁敢领这个名头? 虽然觉得贾琏心计未免太深,但是也让她心里暗暗揣测。 若是贾琏当真对赖家不满,那么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她深深的知道,哪怕贾母默许了贾琏处置单家等奴才,却是一定不会准许贾琏动赖家的。 一旦贾琏真要这么做,肯定会惹得贾母反制。 这对于让贾母一直站在她们那边,是有好处的…… 贾母也觉得贾琏实在说话不中听,偏偏贾琏满面诚恳的笑意,且还是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说的话,她还能说什么? 于是场面出现短暂的静谧。 这种静谧是令人不适的,探春正好就在贾琏的身边,就大着胆子转移话题:“琏二哥哥,既然你都决定要烧掉那册子,又何必费心思让奴才们各自交代呢,岂不白费功夫?”
贾琏回头,看三春和黛玉等人都睁着大眼睛瞧他。 贾琏正好也不想与贾母等人废话了,和贾母说话,何如与姐妹们说说体己话来的顺心。 于是便笑着反问:“三妹妹听说过‘达摩克利斯之剑’么?”
黛玉等人尽皆目露惊讶之色。 “达摩克利斯之剑?那是什么?”
在这个自诩天朝上邦的国度,对于这种“蛮夷文化”实在是太陌生了。 贾琏便随脚勾过一张凳子来坐着,招手让她们围过来,然后以讲故事的口吻说道: “传闻,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叫做达摩克利斯的人,他非常喜欢奉承他们的国王,说国王十分伟大,有令人羡慕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于是国王与他说,可以与他互换一天的身份,让他也来感受一番做国王的感觉。 达摩克利斯十分高兴,果真与国王互换了身份,体会到了做国王的感觉……” 贾琏虽然旨在与黛玉等人讲故事,但是因为他说的新奇,自然就吸引了堂内其他人的注意力。 连宝钗都不自觉离开了母亲的身侧,往前面站了站。 “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到了晚上,达摩克利斯就在国王的宫殿享受晚宴。 就在他沉醉在奢华的宫殿,无尽的美食,还有美貌侍女的时候,抬头间忽然发现,在自己的头顶,竟寒光闪闪倒悬着一柄利剑。”
黛玉等人下意识的轻“呀”了一声,以示被惊吓到。 贾琏也神色严肃起来,“于是,达摩克利斯对眼前的美食和美人再无半点兴趣,立马脱下头上的王冠,请求国主饶恕他。 后来,后人便将身处安稳富贵的环境中而忘记的危险,称作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