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头巷尾处处都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氛围,身着棉袄、顶着厚厚绒帽的孩童们举着鞭炮,撒欢儿的奔跑着,时不时恶作剧的停留在某处高门宅邸前讨要些铜板,去买串冰糖葫芦甜甜嘴。菜贩们拖拽着木板车,到大户人家的后院门廊处运送新鲜蔬果,而普通百姓则也揣着荷包银两到肉摊前,买两条细细的肥肉打算明日烹饪些油水大的菜肴来欢度年节。除旧迎新,总归是要有些新面貌。不管贫富疾苦,总是图些新气象。齐王府也并不例外,丫鬟小厮们扛着扫帚和装满清水的铜盆,打扫着宅邸院落的边边角角,门窗都焕然一新,假山石的缝隙甚至都不染灰尘。地面鹅卵石的青苔处理干净,连片落叶都无法找到。春红和李伯两人忙到脚不沾地,嗓子都有些沙哑的管着许多偷懒的家丁仆从。苏玉倒是偷得清闲自在,坐在庭院的躺椅上,裹着厚重的狐裘披风,将小脸儿都埋在雪狐围脖里缩着,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怀里揣着的汤婆子温热,周身便是血液流通顺畅,不畏严寒。她盯着石亭桌台摆放着的暖茶,滋溜溜的喝了两口,惬意的眯起眼眸,道,“真是舒坦呀。”
“夫人,看起来心情极好。”
李景行自外院进来,一袭玄色斗篷,使他看起来英俊逼人。李景行的眉眼里透露着浓浓情意,从怀里掏出刚烤好的热腾腾的红薯,泛着甜丝丝的滋味,掰下小块递给苏玉,看她吐出舌尖从指腹掠过的痕迹,不由得心头一震。“从早朝归来,皇兄说明日宫宴,要你同去。”
每年除夕夜,皇宫都会举办隆重盛大的宫宴,且不说后宫嫔妃皆会到场作陪,皇家子嗣都也在受邀之列,彰显皇帝仁德宽厚,而前朝有过功勋和重视的功臣也都会前往。这宫宴,怕也不是好相与的,苏玉蹙着眉,有些撒娇讨好的问,“能不去么?”
“王府的家宴都已经备好,还等着我亲自下厨呢。到时候,许姐姐阖家、兵部尚书家的,都要过来……”苏玉扯着李景行的手指摆弄着,指尖缠绕。李景行心底掀起阵阵波澜,却还是摇头道,“陛下金口玉言已出,难不成想抗旨,给他话柄?”
权势压人,真是没有什么意思。苏玉噘着嘴,顿时觉得除夕夜不值得期待了。“听闻,许家的小员外郎金榜题名,小登科。书卷写着的文章甚得皇兄喜爱,破格邀请到宫宴,赏了一道菜。你难道放心,他孤身一人到龙潭虎穴里无人庇护?”
李景行是拿捏着苏玉的软肋,知恩图报,许家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便如同自身。果不其然,苏玉将鼻尖在李景行的皮毛上蹭了蹭,嘟囔的唤着,“春红,帮我来挑挑衣裳和首饰,进宫可不能露怯,给王爷跌了颜面。”
李景行听闻她这般说,也不由得摇头轻笑。屋内,春红拎出一件儿看似稳重端庄的暗绿色袄宫裙,袖口处和脖领处的雪儿兔毛软蓬蓬的,衣襟缝着金丝走线的纹路贵气。缎面摸起来甚是光滑。“从前怎没见过?这身衣裳是哪儿来的?”
苏玉拧起眉,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春红偷偷瞥着院外,抿着嘴笑着说道,“是王爷特意差铺子里做的。”
“说是王妃娘娘以后要跟许多权贵夫人赏花吃茶,虽说是天生丽质,总是要比那些庸脂俗粉好许多,可衣裳也不能跌了份儿。这金丝掐线是三五绣娘忙着几日才赶出来的。绸缎面子是江南送来的云锦,京城里的权贵人家都没有得几匹,好似都被王爷给包圆儿买回来了。可见是疼爱您疼的到心肝儿里,羡煞旁人。”
春红说罢,苏玉也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却还是嗔怪的说,“你这张嘴,跟着言墨等人是学坏了。”
“现在张嘴就来哄人的话,说,你家王爷是给了多少银两,让你来替他卖人情。”
苏玉故意朗声说着,让外面吃茶的李景行听得真真切切,也不由得摇头。春红替她试着衣裳袄子,说,“王爷可是没有给我半分铜板的好处,只是我瞧着羡慕,不知何时也能得一个像王爷三四分的郎君。”
春红的年岁不小,若是不提起此事,苏玉竟是忘了,她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这几日瞧见你跟言墨走得倒是近,可有什么意思?”
苏玉压低声音,轻轻撞着春红的肩头。看着她腾地红起来的脸蛋儿,心里有几分底气,“你若是中意,他也没有谈婚论嫁,肥水可不能流落外人的田地里。你们两个若是成了亲,以后更不用搬出去,在王府里辟出来个厢房住着就好……”春红听的跺脚,将衣裳塞进苏玉的怀里,说,“王妃胡说些什么!真真是……”“喂,别跑呀,要不,你瞧瞧王爷身边的那几个暗卫也都成。”
苏玉看着春红跑走的背影,偷笑。而李景行听闻声响,起身到内屋询问,“怎么?言墨又欺负她了?”
苏玉摇摇头,却猛地愣住,“你也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了?”
李景行点点头。言墨那是愣头青,平日里不善言辞,只懂得打打杀杀,伪装成山野间的泥腿子时,总有姑娘们想要讨好亲近,他却总是硬邦邦的婉拒,保持着距离。可对春红,他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是偷偷去街巷买些胭脂水粉和糖糕点心回来,别扭的说是王爷送给王妃的,也给她带了一份儿。春红见李景行时,出言道谢时,他才知道竟有这遭好事,平白无辜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们两人都是温吞吞的性子,若是靠自己,怕天长日久也成不得事,还是需我们做些事的。”
李景行的提议,跟苏玉一拍即合,这红娘的活计,苏玉还真是有点儿兴冲冲的搓着手,放在心上。“此事要好好筹谋思虑弄得英雄救美的事情,亦或者,让言墨醋上一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