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给陈晓琪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下午就直接去许家村了。今晚在村里呆一夜,明天凌晨要帮老人起灵出门。乡下的规矩,许一山还是烂熟于胸的。通常老人出门,都选在天还未全亮的时候。待到将灵柩从家里提出去,放在大轿上捆绑好之后,送葬队伍才回主家吃饭。吃过饭略作休息,再一鼓作气送上山。陈晓琪在电话里说道:“你得带我去,我也要去。”
许一山小声道:“老婆,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你就不要去了。在家好好休息啊,乖!”
“不!”
陈晓琪态度坚决道:“许一山,我还是不是你老婆?是不是许家村的媳妇?”
“是啊。”
“是就带我去。”
陈晓琪自信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好得很。再说,娘和秀都在家,有她们照顾我,你操什么心?”
生了二胎的陈晓琪,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过去,她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边都不挨。现在只要是涉及到许家和许家村的事,她比谁都热情关心。许一山无奈道:“你傻啊,这是白事,又不是红事。”
“白事怎么了?谁早晚不得经历?在许家,我可是大嫂。我一个做大嫂的如果什么事都不懂,岂不是让人笑话啊。”
无论许一山怎么劝,陈晓琪都坚持要随他一道回许家村。因为私事,许一山没让秘书跟着,也没让司机送他。他开了陈晓琪的车,带着她直奔茅山许家村。天快黑的时候,他的车才到村口。主家见他回来了,又惊又喜,连忙依着乡下老规矩给他下跪吊孝。许一山先去灵堂吊孝,毫不犹豫双膝往灵前一跪。这一跪,顿时让主家一家人大哭。四周的人都红了眼圈。想他许一山是堂堂的市委书记,怎么可以轻易给人下跪呢!他这一跪,将他的真诚、淳朴和尊重,尽情表露了出来。灵堂前顿时哀声一片。听说许书记回村了,茅山县委的刘思诚驱车赶了过来。刘思诚听说许书记是回村来抬柩的,惊得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他看,迟疑着说道:“许书记,这合适吗?”
许一山淡淡一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首先,我是许家村的一份子,其次,我才是衡岳市的干部。”
刘思诚长叹一声道:“许书记,你的人格魅力,彻底征服了我。”
村里人都来许赤脚家坐,反而冷清了主家。许一山便干脆去了主家,一道参加主家最后一晚的祭祀活动。陈晓琪居然带着许秀去厨房帮忙了。看着系着围裙的陈晓琪,许一山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的甜。他想不到她这个娇滴滴的老婆,居然还有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夜里十二点,所有人都散去了。灵堂里就只剩下仵作一个人。最让人惊怕的时候就要来了。按照规矩,起灵前一晚的十二点,是仵作单独操作的时候。此事,仵作提一面铜锣,站在灵堂前,看着黑黢黢的群山,铜锣一敲,大喊一声,“天地神鬼,各路神仙,地狱黑白,开道了哦!”
最后一声哦,常常要绵延三分钟方歇。据说,这是仵作在请各路鬼神过来灵堂赴会。此时,锣声不断,仵作呼喝连绵。灵堂内外,阴风阵阵,烛火扑朔迷离。若是胆小之人,此刻必定吓得魂飞魄散。全村家家户户关门闭户,寂静无声。陈晓琪躲在许一山怀里,听着锣声,小声问:“老公,你说,这世间真有鬼神吗?”
许一山笑笑道:“信者自信。”
“你信吗?”
陈晓琪仰起脸,期盼地看着他。“人嘛,一辈子总得有个信仰。有信仰才有敬畏。无知者可怜,无畏者,远离。”
陈晓琪眉头一皱道:“你现在说的话,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就告诉我,信还是不信。”
“我心存敬畏。”
陈晓琪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从他怀里爬起来,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就告诉我,你信就是了,还要转这么一个大圈子。是不是你们当领导干部的,都喜欢绕着圈子说话啊?你累不累?”
陈晓琪将一对儿子丢给妈妈曾臻,她跟许一山跑来许家村奔丧,确实感动了许一山。特别是她像乡下妇女一样,撸起袖子跟着妇女们在厨房帮忙的一幕,已经深深刻进了许一山的心里。许一山看了看时间道:“赶紧睡睡,还过四个多小时,就要起灵了。”
陈晓琪却毫无睡意,她看着屋顶道:“我在想,你一个乡下小屁孩,怎么就娶了我了。”
许一山逗着她说道:“不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吗?我可没敢想娶你。”
“你是不是觉得捡了一个大便宜?”
“不,我捡了一个宝。”
“我真是你手心里的宝?”
“何止是手心。”
许一山指了一下胸口道:“你是这里的宝。”
屋外,仵作的夜歌声随风飘来,隐隐约约的,听不清他在唱什么。风吹房前屋后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是有人在往树上扔沙子一样。陈晓琪在丈夫的抚慰下,安然进入了梦乡。许一山刚合眼,便听到敲门声,许家娘在门外低声喊道:“一山,该起来了,到时间了。”
许秀将身体卷在被窝里,从门外挤了进来。起灵是男人们的事,女人除主家外,一般不用靠边。因此,陈晓琪和许秀她们都不用在这个时候去。许秀害怕,要与嫂子挤在一张床上。锣声已歇,百鬼回避。许一山简单洗漱后,随着娘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