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他不够体贴。怪他没有足够关心她。这才连这样的大事都没有注意。一定是这样!北宫攸激动出声,“妙音,你说得对,都是本王不好,是我没有早点发现你的好,是我没有好好关心你,以后我一定做个好父亲。”
“你,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么?”
他润泽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然而这番话却听得林妙音直皱眉头。“我想宁王是误会了什么。”
她说着轻轻抚了抚小腹,“这是我的孩子,我一个人的孩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宫攸骤然眯紧眸子。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能说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林妙音斜靠在大迎枕上,身子一点点滑下去,她有些不舒服,正要起身,榻前的男人便顺手取过枕头垫在她的腰后。他的动作又轻又温柔,仿佛在照顾一尊易碎的瓷娃娃。林妙音没有拒绝男人的殷勤,腰靠在软枕上,瞬间有了支撑点,便没那么酸了。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将自己埋入温软中,她才浅浅开口,“我有孕一事,的确没有瞒你,但也没有想过告诉你。在我看来,没这个必要,他有我这个阿娘便足够了,不需要多个父亲。”
她的动作像是慵懒的猫儿,让人心神舒暖,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刀子般扎人。北宫攸眼底升起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我这样说,宁王可以理解么?”
北宫攸没办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他的孩子明明有父亲,为何不要?他握了握拳,忍着怒意道:“你可考虑过我的感受?”
林妙音漫不经心地看去一眼,轻笑着开了口,“除了那一晚,宁王对于这个孩子,可还有什么贡献?”
所以,她为何要考虑他的感受?“那晚对你而言是屈辱,对我来说,何尝不是折磨?难道宁王还指望我感谢你那晚的蹂躏,送了我一个孩子吗?”
北宫攸捏紧了拳头听到林妙音后面这句话,顿时松开了。心头的怒火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瞬间熄灭了。“那晚的事,本王向你道歉。”
他的眼底闪过歉意。正如她所说,那一晚屈辱极了。想娶心爱的女人入府,却要通过这种方式。那一晚,皇后将他的尊严都撕碎了,他怨恨至极,便将满腔愤怒和屈辱悉数发泄到了林妙音身上,发狠地折磨她。事后,他又觉得恶心。将那晚视作人生污点,关于他和林妙音亲近的记忆,恨不得从脑海中连根拔除。那晚,是窝囊。而那晚过后,是耻辱。直到此时林妙音发问,他才惊觉,这么久以来,他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看待那件事,从未考虑过眼前女子的感受。想必那一晚的体验,对她来说也不愉快。他至今还记得,她惊恐的眼神,绝望的哀求,以及痛苦的沉默。突然之间,北宫攸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原本她是很抗拒的,甚至用决绝的方式来反抗。她说她服了毒,恳求他最后给她留几分体面,他当时只当她耍手段,对她更加厌恶了。但很快,随着她再次睁开眼睛,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那时她似乎双目迷离,双手还在他胸口圈画,极尽撩拨,他当时只顾着恶心了,根本没注意这些。现在想来,她就是那时开始改变的。林妙音嘲弄般地掀起眼皮,“宁王现在过来道歉是不是晚了?”
北宫攸着急,“妙音,我从未想过那晚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日后我定当好好补偿你。”
“补偿,就不必了。”
现在对她来说,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了。日后二人就算有关系,也是医患关系。“妙音,你告诉本王,本王该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
北宫攸清冷的声音里难掩颓唐。林妙音摩挲着手炉,不紧不慢道:“宁王,若是换了你,被狗咬一口,事后狗向你道歉,你会原谅他么?”
北宫攸:“……”心头的怒火瞬间窜了出来。她竟然骂他是狗!他脸上的肌肉抽动,咬了咬牙,才将愠怒压下。“宁王,请回吧。”
北宫攸离开前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道:“这碗药不仅可以驱寒,还有安胎之效,不会影响你腹中胎儿,可以放心用。”
末了,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包点心类的东西放在桌上,“我虽然不清楚你的喜好,但女子大都怕苦,这是蜜饯,你一会喝了药吃两颗,压压苦。”
他自知从前对不住林妙音,不管她领不领情,今后他会做一个好夫君,好父亲。尽好他该尽的义务。……南边厢房。山上本就冷,上山时又冻了一路。自从来到大昭寺后,宋清韵便感觉身体一阵阵发冷。即便盖了厚厚的被子,她还是止不住哆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正要喊百合和白芷进来生火,紫竹便火急火燎地推开了房门。“侧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宋清韵看着紫竹脸上的慌乱,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心中有些不安。“王妃有孕了!”
紫竹着急道:“奴婢刚才本想去厨房给您煮碗姜汤,刚好遇见孙婆子和丁香正在为王妃煎药,奴婢想着都是受寒,便问她们要一碗药,结果她们却推三阻四。明明锅里的药那么多,非说不够。奴婢觉得蹊跷,便留了个心眼,后来发现那药竟然是安胎药!”
难怪他们不肯给!“什么?”
宋清韵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即便手里的手炉烫得厉害,但她还是瞬间指尖发寒,冷意顺着蔓延到心口,寒凉一片。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林妙音竟然有孕了?这怎么可能?北宫攸那么讨厌她,又怎会碰她?是她进府前一晚!宋清韵狠狠攥住手炉,长长的指甲猛地绷断,她也丝毫感觉不到痛。北宫攸竟然没有给她准备避子汤。看来他一开始便打算让林妙音生下他的孩子,只有这样,皇后才会全心全力为他筹谋。是她低估了北宫攸的野心,也高估了他对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