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答应,在她的坚持下老赵头进了殡仪馆,用上了最低的丧事规格。得知消息的李大河,宋翠莲他们也来了。“一直抓着红旗的手腕可咋整?”
宋翠莲刚才尝试着掰过,没掰开,也怕把老赵头的遗体损坏,殡仪馆也没见过这种掰都掰不开的情况,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李红旗的手腕已经因为长时间缺少血液流动变得乌青,可见抓的有多紧;这会儿把几个人急的团团转。“不成就我来,”李平皱着眉,觉得应该是老妈的手劲儿不够,他一准能掰开。“你可小心这点儿,”宋翠莲心里可怜老赵头,本来就已经很惨了,遗体在被损坏了可怎么行。怕吓到人,也是对死者的尊重,趟在平板床上的死者已经盖了一层白布。站累了的李红旗弄了个板凳坐在床边,手腕还一直被紧紧的抓着,她手腕以上洁白纤细,手腕以下露出来的皮肤发白发青,抓住手腕的那只手更是枯木般黑青,蜿蜒凸出的筋脉附在上面,干尸一般。李平心疼的摸摸红旗的头:“忍忍。”
李红旗已经蔫了,半萎在凳子上,闻言点点头,交代他慢点。双手钳制住那只干尸般的手掌,李平试了试力道,咬着牙用上大力气。“硌~”骨头响的声音吓的李红旗赶紧拍大哥的后背:“别弄了,别弄了。”
“那你着可怎么办?”
李平无奈束手站在一边,瞅着蒙着白布的老赵头,怨他去世了还抓着李红旗不放。“别这样,”李红旗灵便的那只手搭在干尸般的手掌上,轻轻说:“没有发作前老爷子就有话想跟我说,没来得及。”
“那肯定是还有什么心愿没有了,”李平笃定,又发愁会是什么心愿。“是不是还想见见他女儿啊?他女儿还蛮好的,”宋翠莲跟着出主意。“她女儿在外省,”赶过来的郭跃进,先走近床边摘了帽子沉重的鞠躬,说,“老哥你一路走好。”
老赵头平日里没什么亲朋,结交的好友倒是有几个,郭跃进在第一时间得知他去世的时候就已经通知过了,包括他女儿那边。郭跃进:“最晚明天下午才能赶过来。”
意思就是来不及,被这么抓着谁也顶不住,别说过一夜。郭跃进出主意说:“不成就上工具,老赵不会怪咱们。”
“不行,”白黎明手里夹着烟反驳说,“把我爹的遗体弄坏了,他不能投胎了怎么办?”
“什么年代了?”
郭跃进朝他瞪眼,“现在都流行火葬,烧的什么都不剩,哪里讲究这些。你别在这儿找事,我早看你们几个不是个玩意儿。”
“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黎明嚷嚷起来,也不敢真嚷,郭跃进好歹是废品厂的管事,大大小小是个官,白黎明就是个平头老百姓,打心里怵郭跃进两分,几句话就被郭跃进呛的不言语了。吵也吵了,骂也骂了,李红旗忽然问:“人都到齐了吗?”
他们一家,白姓三兄弟,还有郭跃进,十来个人都在,被她问的一懵。“先别用工具,”李红旗阻止拿了钳子的殡仪馆工作人员。她站起身把盖在老赵头身上的白布掀开。白布下,他面容枯槁,却神情安详,在看他抓着李红旗的那只手,众人一阵心酸。“我知道您想跟我说什么,”把老赵头仅剩的几根头发捋顺,李红旗没有面对死者害怕不安的情绪,她轻轻的开口,说,“现在人都在,我当着您的面保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助白黎明兄弟三个。”
啪——细弱的声响在静谧的停尸间被放大。而李红旗那只被攥成青胀的手,在半空中晃动了数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几个人屏住了呼吸。老赵头病重,又被无理取闹的白老三气的一命呜呼,可是没想到,老赵头临就算已经离世,唯一的心愿还是希望他的几个儿子好。此时此刻,同样在场的白黎明几个有些许的震惊。白老二嗷的一声哭起来,打破了让人心里难受的气氛。背对着众人,李红旗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她感怀与老赵头对他们三兄弟的爱。是世事艰难让人变得不堪。老赵头一直这样认为,虽然也气过他们三兄弟不争气,但是从没有怀疑过他们的品质。就算离开这个世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白黎明他们。为人父母,大抵就是如此。谁都知道她李红旗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可她不忍心拒绝老赵头最后的请求。与其说老赵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提供了帮助,对她有恩,不如说李红旗拿他当做人生路上的一种陪伴。因为总会有人出现在生命中,陪你走上一程路,在以不同的方式离开。我们能做的,就是学会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