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实木家具,书桌,满墙壁的书籍,半夏的爸爸韩志的书房尽显知识分子的底蕴。“在家里不用太拘束,你坐,”韩志指了指放置在一旁的椅子,“咱们简单聊几句,今天就不在聊工作了。”
“是,”郝家旗腰杆坐得笔直,面对韩志并不凌厉的目光是却依旧紧张,他想,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郝家旗推了下眼镜儿,说:“在厂房内部推行的改制,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尤其是奖金制度,调动了工人对生产的热情……”他提出来的上不封底,下不保底的改制章程确实起了极大的效果,生产提高,上个季度的额度也完满完成,报纸一经报道就有人效仿,前段日子郝家旗几乎每天都在朝别的国营厂传授经验。但这也得罪了一批人,他这次因私离岗一个多星期,有不少人朝韩志打过小报告。边听边点头,韩志说:“奖金制度还没有得到广泛认可,这个度你一定要拿捏好,工人的情绪也要注意。明天把利改税的总结报告递给办公室,这个要在开会研究一下。”
“是,我回去就写出来,”得到上级认同郝家旗也表现的不骄不躁,心里已经在打稿怎么写总结了。韩志笑了下,双手教握在一起:“听半夏说,你这次还有点私事。”
单单只是为了工作的话,登门这种事郝家旗会犹豫,会考虑,因为攀附领导的话毕竟不好听。他在椅子上挪了下,声音没有汇报工作室响亮。郝家旗说:“是我的一位朋友,因为‘知识投机倒把’被关起来了,我的这位朋友您也见过。”
“见过吗?”
韩志日理万机,怎么会记得,不过这都是表现出来的,半夏早就把话跟他说清楚了,但从一开始就表现的不知道,那肯定就是不知道。简单提了一句,郝家旗这重说了李红旗在县里的影响:“安南公社的农药喷雾器,还有新型农药,都是李红旗牵线办理,现在安南公社的队办企业已经超过了一半国营厂的利润,就连我提出来的一些改制方案也有受到她的启发。”
总而言之,李红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能力出色的人怎么会向私营企业输送技术?”
韩志问。郝家旗心里咯噔一声。因为按照他的理解,韩志的意思就是,这样能力出色的人明知故犯。他小心回话,不否认的说:“李红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心软帮了别人害了自己。”
不提自己和半夏与李红旗的情义,郝家旗说:“她的确是个人才,就这么毁了着实可惜,所以我今天也有想请您帮忙的意思。”
直言不讳却也足够委婉,韩志想了下,拿起电话,说:“我可以把珍惜人才的态度朝太原那边反应一下,争取宽大处理,但是想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有接着说,韩志摇头嘬叹。“谢谢您,”郝家旗放在膝盖处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这个结果不说多么好,但也只能如此了。韩志这样的大领导,一句话比别人几百句都有用,郝家旗很感激他能出言相助,虽然不能让李红旗无罪,但太原总要考虑一下这边的态度。闲谈,吃饭,喝茶,郝家旗收拢全部心思放在韩这次造访上面,不出意外,他表现的很落落大方,没有一点给人印象不好的地方。饭毕,半夏脚步轻快的送他,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还叮嘱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你家里人担心你,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他们,不过他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也想常去看望。”
“明天我回去看看,”郝家旗道谢,“我听厂子里的人说了,谢谢你替我招待我父亲。”
“你老是跟我这么客气,”半夏微微嘟着嘴嘟囔。没有在说什么,俩个人静静的走着,送到大马路,郝家旗与她告别。“呀,你怎么回去啊?”
半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怎么回去的事情。“我让老冯这个点来接我,估计快来了,”郝家旗撒了个谎,他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但想自己走一走,心里有事,他喜欢走路的方式解压。半夏哦了声,脚尖踢着路边的基石:“你还去太原吗?”
“还要在去一趟,”去参与最终的判决。“我跟你一起,什么时候去你提前告诉我,我好请假,”半夏心里也沉甸甸的,她没想倒李红旗会落到这个地步。如果当初李红旗要是回到家乡的话……没有让自己多想,半夏看向郝家旗等他的回答。她突然想到,明明按照他们之间的情义郝家旗根本不用自己跑一趟亲自求韩志帮忙,可他还是亲自来了一趟……这件事,明明她跟父亲说就好。“好,”郝家旗催她回去。“我跟你一起等等吧?”
“不用,”郝家旗说,“我看着你走,快回去吧,耽搁太久不好。”
耽搁太久岂不是让父母误会他们依依不舍?半夏的脸一红,小跑这走了,进了家门还忍不住回望。漫步在街头,望着天边云彩被日落的余晖镶上一圈金边儿,红红暗暗的颜色交织出一副足可以入画的美景。尽管很不想承认,但郝家旗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多么的渺小,不能对李红旗提供什么实际的帮助。还有谁能帮忙呢?他们的朋友大家彼此都认识,这件事非官方的人不可,出来半夏的父亲之外,还有谁能帮忙!大学同学中进入编制的都管不了这事,告诉他们也只是让他们着急而已;学校倒是可以替李红旗说情,可是这很难,这么一件抹黑脸面的事学校怎么肯轻易帮忙。抛去大学那边,还有高中同学,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