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弄走,弄走,赶紧把狗拉走,这畜生咬着我了。”
“我咧娘,这厂子里咋养了这么多狗。”
“妈耶,别过来,那个谁……啊。”
皮毛溜光水滑,但没有一只纯色,七八条甩着舌头的杂毛大狼狗撒欢似的追着到工厂来检查的几个中山装。像是他们身上有什么这群杂毛感兴趣的东西一样,几个人越跑,八只狗追的越兴奋。其中一只黑黄相见的大狗站起来有人高,从后门钻出来就盯上穿蓝色中山装的男人,追赶着把人扑倒,摁在地上咬,嘴里呜呜有声。“我的乖乖哎,它们咋跑出来了,”胡子安看着人跑狗追的情形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唾弃他们活该,但一看几个人被狗追的直骂,怕他们被这群杂毛狗咬出个好歹,跑过去踹那只黑黄相间的大黄。这八只大狼狗就养在工厂废弃的后院儿,负责安保的任方刚养的,因为安保这边还没人手就弄了狗过来看场子,结果先把这群来检查的给咬了。胡子安偶尔也会跑到后院看这群狗,吃剩的饭底全倒给它们了,大狼狗们倒是没追着胡子安咬,被他连骂带踹的赶到后院去了。有两只不听话的,追着一个人跑远了,咆哮的狗吠声把人吓得一口气跑到工厂外面才甩开它们。发型乱了,有型的中山装上面全是在跟狗战斗的时候在地上滚的尘土,衣裳袖子被狗嘴撕烂了半截,上臂还留着狗牙印儿,一只鞋掉了,蓝色中山装坐在地上,把全国的脏话都骂了个遍。哪儿还有刚来时的威风?“这几个狗娘养的杂毛出来的真及时,我没带着人,我带着人非得给它们全打死,我孙学斌还没跟狗干过仗。”
“姓胡的,把门车间门给我打开。”
把自己也折腾出一身汗的胡子安,看中山装浑身的狼狈劲儿,知道是狗把这孙子咬急了。他现在不把车间门打开都不行。踌躇间,掏出来的车间钥匙被中山装一把夺过去。哐当——猛然被推开的车间门带上怒气摔在墙上。阔大的四车间,被两套纺织设备一左一右的占去了大半空间。一眼看过去,视野全被庞大的设备占据。中山装大阔步走进去,在设备间隙里探头猫腰。紧跟在后面的胡子安,从一开始的紧张心里吊着水桶七上八下,到看中山装黑成锅底的脸,舒了口气。从头到尾,这车间里连个人毛都没有!中山装的脸色铁青,胡子安看出来他挺气愤,想骂人,但中山装咬着牙又大阔步的走出去了。“嘿,”胡子安龇牙一乐,小跑跟上去,“我就说我们车间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几位同志还不信。不过为了让你们放心,咱们去仓库那边也查查,中午几位就留在厂里吃个便饭。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叫人带你们去医院,这被狗咬了可大可小,你们可别一群畜生计较。”
“在工厂里养这么多狗干什么?”
中山装猛然转过身呵斥,“你们这是纺织厂还是养狗厂?”
“这不是前段时间工厂进了贼嘛,”胡子安这下不把这人的脾气放在眼里了,好脾气的笑着说,“也没规定工厂不能养狗啊,我们厂历来都有养狗的历史,就是为了防贼,对了,来我们厂偷东西的贼还没找到,几位同志帮忙一块儿查查呗?”
“抓贼的事不归我们管,”中山装气的乱转的眼珠子不甘心的朝工厂看。他们几个白跑一趟什么都没查到不说,还被狗追着咬。丢人。刚刚还提送他们去医院,这会儿胡子安就一个劲儿说贼的事。偷鸡不成蚀把米,中山装气的带着人走了。……厂长办公室,胡子安连说带比划的把几个人被狗咬的事讲给李红旗听。“呸,”胡子安吐口唾沫在地上,“我看这群信球以后还敢不敢来咱们厂瞎查。”
当时宋欢喜在其他车间,几百个关了门从门缝里看见了,笑的肠子打结,直说这几只狗养得好。不过胡子安也好奇:“狗关在后院,谁把门打开了?”
“还能是谁?”
任方刚忍了老半天了,从桌子上跳起来,眉飞色舞,“我能让那几个狗日的白查?拿钥匙的时候我趁机从外面翻墙去了后院,我叫大黄带头咬那几个孙子。我养那几只狗不赖吧?不是吃干饭的吧?”
“哎呀,你终于办了件漂亮事,”胡子安拍着哥们儿的肩大笑。宋欢喜也说:“以后那几只狗也是咱们厂的功臣了,可得好好养着。不过厂长,让狗咬他们一顿出出气,但宁可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知道那个孙学斌,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肯定找咱们麻烦。”
点头,李红旗想了下,把电话拿起来,“我给他们部门的科长打个电话。”
靠在椅背上,李红旗微微眯着眼睛,电话接通了就一脸笑意的喊了声‘周科长。’“我是好运纺织厂的李红旗,对对,就是之前搞别服装厂的那个李红旗。”
“周科长,今天你的人过来我厂子检查。”
“您不知道这事儿?”
“哦哦,事情是这样的……”弄点水果,补品,叫胡子安亲自给几个被狗咬的人送过去赔礼道歉,被狗咬了,又不是被人咬了,还能揪着不放咋的?又把医药费交给了他们部门的科长,当然了,有这么好的借口,自然是多送了点儿。那周科长还给李红旗回电话说那些人没事,以后再有检查的可以跟这边沟通之类的。事后,胡子安他们说,“有人过来给咱们重组设备这事儿,就咱们知道,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幸亏厂长您头天把人总走了,要不然可有得折腾了。”
吃一堑长一智,李红旗自然不可能把‘知识投机倒把’宣传的人尽皆知,整个工厂只有几个人知道。“厂长在里面拆设备,还老是往四车间跑,有心人偷偷摸摸扒门缝朝里面看看,就知道咋回事儿了,”宋欢喜分析说。“查,”胡子安阴着脸。不光是李红旗,包括他们,最膈应,最恨得就是背后捅刀子。过来检查的几个人明这说是接到举报,谁举报的?谁这么见不得纺织厂好?“也朝那几个被狗咬的人身上使使劲儿,”李红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