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叶茂的大树,被太阳晒得耷拉着叶子,几条吐着舌头的杂毛大狗在树下哈着舌头散气。心情实在糟糕的老胡从树下经过时踹了狗子一脚。在安保室坐着吹电扇的任方刚,正好儿看见,呲着一口白牙,扬声问,“老胡你这是跟谁生气呢?”
老胡折过身朝安保室过来。黑脸膛上又是土又是汗的,老胡刚从外面回来,任方刚把位置让出来,让电风扇冲着他吹。老胡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就开始叹气。“你把门关上,”老胡说。关了门,任方刚拉着凳子朝他近点儿。老胡又开始叹气:“唉,刚才我让人去那个贼厂子了。”
“干吗去了?”
任方刚眼睛里放着亮光。老胡从嘴巴里哈气,板着一条腿:“我去那个厂子里要货,让他们哪儿远往哪儿送,送过去就不要了,大不了把定金赔给他们。”
“没办成?”
这是任方刚从他脸上猜到的。‘嗯’了声,老胡接着说:“他们出货的价格不是阶梯性的嘛,那我就要最便宜的,让它狗日的使劲生产,结果你猜怎么着?”
任方刚瞪着他的牛眼:“他们识破了你的计谋?”
“没有,”老胡气愤,“他们压根就不给货。货要的越多越便宜,什么阶梯性的价格,全是糊弄人的幌子。我人都找好了。”
“那贼厂子就会使下三烂,惹急了老子,我一把火给他们烧的屁都不剩。”
“行啦行啦,逞凶斗狠有什么用?”
任方刚嘀咕:“你跟厂长一个调调,要我说,他们能使阴招,咱们也能。”
“唉,”不是一样的做事风格,老胡不想跟他说了,又考虑着等会儿怎么跟李红旗那边说,想来想去,直叹气,“能使的招全是下三滥,按照现在这个状况,那个贼场子搞得就跟密不透风似的,没处下嘴。”
“哎哎,老胡,”任方刚兴奋的用手拨弄他,有了好点子。“你说,你说。”
任方刚:“我找人打听了,那个贼场子是好几个人合伙干的,咱能不能把让他们狗咬狗?”
“怎么个狗咬狗?”
“之前开会厂长说过的事你忘了?”
开会的时候说过的事情可多了,老胡哪知道他具体说的是哪一件?让他赶紧说。任方刚得瑟道:“你还记得之前有人想出大价钱买咱们的技术吗?价格开得那么高,咱们还开玩笑,让厂长干脆卖了得了。”
老胡听着他绕弯子,基本上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任方刚说:“厂长分析过,那就是个陷阱,对方开了很高的价格诱惑你出手,然后给定金,让你把工厂的人机械全都转让解散,就等着拿钱的时候对方就反口说不要了,那时候工厂就什么都没了,跟垮了没区别。咱们把这现成的法子套用到贼厂子去,你说是不是行得通?”
随着任方刚的话,老胡在思考。这是以诱惑的方式,挖陷阱,跟老胡搭上定金不要货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任方刚说的这个赌注更大,操作更冒险。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着法子好,任方刚激动的在屋子里打转,让老胡就按照他的注意干。“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老胡点上香烟,狠狠抽了口,“但这事儿咱们做不了住,得厂长说行。”
“我去找厂长,”任方刚跑出去找李红旗。老胡没跟上去凑热闹。厂长办公室,李红旗刚想下车间去抽检生产情况,任方刚就把她堵办公室了,极力的游说。“这么干肯定行,肯定能给咱们出口气,厂长您就照这个法子去整治他们吧,要不然这口窝囊气什么时候才咽的下去?”
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李红旗靠坐在办工作前:“照你这么说,然后呢?把工人解散,设备出售,然后呢?”
“那他们就完了啊,”任方刚急脾气的直喊。“呼~”李红旗吐口浊气,“那个工厂就算是没了,技术还在手里,能不能卖给别人?或者重新在成立工厂?按照你说的,给他们制造内部矛盾,但结果还是治标不治本,隔靴挠痒罢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任方刚简直在哀嚎。李红旗心里挺烦躁,喊着他一块儿出办公室,边下楼,边说:“你的这个主意挺好的,但咱们跟那座工厂不是简单的矛盾……”是她本人,跟那座工厂,那里的人,不是简单矛盾。任方刚熄声。李红旗缓缓的与他说:“之前来咱们工厂下套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好幸福’。报这个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有耐心,得等。”
“等到什么时候去?”
任方刚听到‘好幸福’三个字都恨得牙痒,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负面情绪有多重。“快了,”李红旗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要搞小动作,尤其是你,喊打喊杀的话留在肚子里。”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任方刚梗这脖子喊,“他们偷了咱们的技术,办工厂跟咱们对着干,咱们是丢财又丢人,不出这口气,同行们谁还拿咱们工厂当回事儿?”
“任方刚,”老胡背抄这手踩着楼梯上来,“你那大嗓门跟谁喊话呢?还有没有点儿规矩?”
任方刚这才看到李红旗的脸色也不好,讪讪的挠头。“去忙吧,”李红旗没说什么。“这就是个直肠子,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老胡替任方刚找补。“我还能不知道?”
李红旗苦笑,问他之前的事怎么样了。“没办成,”老胡挺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