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利来服装厂门前。“真的要把牌子摘掉?”
李平望着悬挂在大门墙边白底黑字的招牌询问。李红旗还在坐轮椅,要仰着头才能把竖长的招牌尽收眼底。“摘了吧,”她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感慨,“接受这个工厂的时候就没想过在继续生产服装了。”
昨日之事不可追,尽管对‘金利来服装厂’的感情超过名下其他工厂,但它大势已去,在走以前的老路对李红旗来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没了就是没了,不如旧貌换新颜。按照陈子昂出的主意,金利来服装厂以多股份的形式归到李平名下。李平则是代表安南村集体村民承包了‘金利来’,这个形式更复杂一些,但相对的也更安全,大多数人占了大多数的股份,一小股份归了县里所有,将来就算县里想把手里的股份在卖掉,对‘金利来’的影响也不会太大。“那就摘了吧,”李平说。等在旁边的人,拿着锤子铁棍搬着梯子,手麻脚利的就把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招牌摘掉了。招牌没了,这座工厂从外形上一下子变得有些光秃秃。李红旗只是没让这座工厂落在外人名下,但金利来在她手上还是彻底没了,整座工厂也要转型。决定已经下了,一时的感慨罢了。跟着大哥李平进了工厂,李红旗问:“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差不多了,”李平微微眯起具有李家特色的双眼,看向广袤的工厂,“设备厂帮我们找到了合适的设备,过段日子就能运过来,现在有地方能折腾了,我准备把你提议的那些卫生标准抓起来,把工厂朝正规专业方面靠拢。”
是的,金利来不再是金利来,以后也没这个品牌了,李平接手工厂,准备把这座拥有两千名工人的大工厂转型成食品加工厂,以后这世上在无金利来。坐落在安南村的那个小食品加工厂早就该扩张了,但没有合适的地方,合适的契机,现在这座工厂正好是个发展的空间,李平心里热血沸腾。“那就好,”李红旗叹息,目光看向一群涌过来的工人。离开这座工厂这么多年,这里似乎没什么变化,这个没有变化说的是厂房,指的是工人,他们还是穿着深蓝色的统一工作服,许多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像是海水涨潮。轻易的,李红旗就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厂长。”
“李厂长。”
一伙人中八九不离十的称呼着,这个厂长显然都是说的李红旗,她不是他们的厂长,是别的工厂的厂长,那也是厂长,不少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像是饱含深情。“大家伙都还好吧?”
李红旗笑着询问,看见他们,心里对这座工厂的遗憾一下就减少了,最起码,人还在。“我们都挺好的,听说厂长你从楼上摔下来了,身体康复了吗?”
“我们想去看看厂长来着,但是太远了。”
“厂长,不是听说是您把工厂承包了吗,怎么听说是,你大哥承包的?”
“为什么一下都停工了?”
“厂子里的人怎么办?”
“厂长你带着我们继续干吧,我们都希望能跟着你继续搞生产。”
“跟着李红旗厂长有饭吃。”
一大群人中,是有代表的。曾经是李红旗的车间主管,现在也是车间主管的应兰月,就是代表。“听过来的人说工厂的人照旧,但是设备都停下。厂长,我们以后做什么?是不是要下岗?”
应兰月问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李红旗的目光看向大哥李平:“他才是承包工厂的负责人,也是我大哥,让他给你们讲吧。”
朝众人点点头,李平说:“叫所有人都集合,我给大家伙儿简单说几句。”
应兰月他们走了,工厂所有员工都集中在惯常开会的大会议室,但在怎么大也装不下两千人,有的人在会议室,有的人就只能一个挨一个的站在外面。里面的是什么人,外面又是什么人,这么一看就知道了。李平看到这种情况就皱起了眉头,坐立在里面的人都是崔兴学遗留下来的骨干,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平现在是这里的负责人了,对崔兴学留下的人,自然没一丝好感。这样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李平对他们也没好感。他站在人群后面没进去,等在门前欢迎新厂长的人就跑出来请他。“全体员工已经到齐,请厂长给我们多讲几句,”烫发披肩,没穿工作服,大红色的外衣在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人中十分扎眼,笑的还很漂亮,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姚娆。上下打量了这个扎眼的女人,李平没什么表情的问她:“你在工厂是管什么的?”
女人眨眨她那双多情的眼睛:“主管人事,全体人工的基本信息我都了解,等下可以跟厂长简单介绍一下工厂内的人。”
管理这么大一个工人人事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刚刚接手工厂。李平却说:“你被开除了。”
“哈?”
惊讶的表情粘在女人脸上,她的表情有点僵,一点点变成愤怒,“承包工厂也包括工厂内的员工,我在这里好几年了,你就算是工厂的负责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开除我,没有那个集体企业能随随便便开除员工,除非是挟私报复。”
挟私报复,这个工厂所有管事的,跟曾经的老崔走的近的,都默默的看着李平。“你叫姚娆,是上一任厂长崔兴学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姘头,还没承包工厂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你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就不用被开除。”
这样的人,在李平的眼皮子地下坚决不能有。姚娆的脸涨成猪肝色,老崔倒台了,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得知李红旗要承包工厂的时候,她就准备走来着,但想着就那么走了,不甘心,就还没走,现在得知承包工厂的另有其人,哪怕是李红旗的大哥也比是李红旗强。万万没想到这个李平这么强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姚娆的下巴一抬,哼了声:“想开除我就说想开除我,不用朝我身上泼脏水,我不受这份儿窝囊气。走就走。”
“呸,装什么,谁不知道她跟崔兴学搞破|鞋。”
直白的辱骂,让抬着头的姚娆脸上挂不住,差点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