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未谋面,来不及有所感受,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一阵痛彻心扉,此生难忘的慌张之后他就没了。也是奇怪,想起这些李红旗并没有十分悲伤,只是怅然若失,仿佛心头空了一块。却也是不悲不喜,像是认命。一阵拖拖拉拉的脚步声,白大褂已经泛黄的护士走过来。“这位同志,赶紧通知你的家属,让他们过来照顾你,医药费也得交一下。”
狭窄的病床前有一盆绿色植被,被人很好的照顾着,绿油油的,好茂盛。盯着这盆绿植看了很久,李红旗抬眼看向护士,“我能把这盆绿植带走吗?”
“嗯?”
等着她回话的护士打了个问号,以为她没听见,“联系你家人过来照顾,流产对女人来说可不是小事,还有医药费,这个必须得交。你把联系电话还有家庭住址给我,我替你通知。”
李红旗把视线看向随身携带的行李包上,“麻烦您帮我拿一下。”
把包递给她,护士说:“你是被火车上的人送过来的,人家还给你垫付了医药费,你的包我打开过,给你做登记用了。”
护士把夹在登记本里的身份证还给她,“你是平原的?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流产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钱,文件,东西都在,李红旗失神的看向护士,“我怀孕多久了?”
“大概一两个月吧,这个时间最容易流产,你也别太伤心,以后还有机会。”
“没人好,”李红旗自言自语,“没有人好。”
带的钱应该足够交费用了,李红旗把钱悉数递给护士,“我多久能走?能不能让我把这盆植物也带走?”
“你干嘛非要带走我们医院的绿植?”
护士不解。李红旗缩回被子里,只露了一个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床头的绿植看,“它活的真好。”
莫名其妙。护士心里嘀咕,回应说:“最少也要在医院待三天,你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看到她包里的移动电话了。“不了,”她看起来魂不附体,“我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从七区到平原的火车上,他们的孩子没了。…………十几人的大病房,咳嗽,说话,高声笑谈的比比皆是。但其中的一个病人从入院就一直侧躺着,从背面看的话还以为她睡着了,但其实她盯着床头的一盆绿植,眼睛好像都没有眨过。早晨看是这样,中午看,晚上看,她还是这样。负责这间病房的护士把从食堂买来的饭菜放到柜子上,“你这么不吃不喝可不行,流产跟坐月子似的,不好好照顾以后可就受罪了。”
像是对着石雕在说话,其他病人也在有意无意的关注着。护士有些尴尬,但没放弃:“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想吃什么可以跟我说。”
“唉,孩子没有了可以再要,身体可是自己的。”
“谢谢~”细弱的声音让护士怀疑有没有人说话。她又一次叹息,跟同事说:“她这边的窗子不要开了,吹多了风对身体不好。”
……三天,输液输的手背肿起来的李红旗可以出院了。护士把她的病例递给她。“不用了,”李红旗没要,抱着那盆看着格外茂盛的绿植走了。单薄的身影像是随时都会倒,护士深深的注释着,忍不住追了几步,扬声问她,“你去哪儿啊?”
她回家。只是比预计的晚回去几天。换掉病号服,把所有的药都挨个吃了一遍,在旅馆的房间里,李红旗睡着了。吃饭,睡觉,几天来她只做这两件事,但好像没什么效果,镜子里的人还是像个病入膏肓的病号。她通知卫国过来接她。稀疏的行人街道上,抱着一盆绿植的人看起来像是与世隔绝。疾步走过来,越走越慢,最后停下来的卫国,愣怔的看着她,“老大,你怎么了?”
他满脸的关怀和担忧,让李红旗有了说话的冲动。“有点累了,”她说。是,她看起来累极了。接过行李包,想帮她拿绿植的时候李红旗拒绝了。“走吧。”
卫国没多想:“想几天就应该到了。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登上车,李红旗靠在座位上休息,“柴宏伟那边怎么样了?”
提起这些,卫国已经麻木了:“他的处境比咱们好很多,已经能稳住。我们那边快撑不下去了,是不是干脆关门解散?”
睁开眼,李红旗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景致:“先这样维持着,熬过这段时间在说。”
这段时间是多久?卫国紧握着抓方向盘的手:“老大打算怎么做?”
“桃花快要开完了,”李红旗说,“你带着念念替我去赏花吧。”
呲——行驶中的汽车猛地停在路中央。卫国气愤交加:“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就想一个人跟他们拼的你死我活?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我们算什么?你又拿我们当什么?朋友,家人,还是累赘?”
“还有陈子昂,他为什么不露面?”
“做错事的人是他,承担后果的也应该是他,他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
这些疑问,担忧压在心里太久,卫国没能控制住自己,抓着方向盘瞪着眼睛看着宽敞的大马路平息。对他的问题,李红旗一个也没回答。卫国重新启动车子:“不管你想怎么着,别想让我置身事外,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
得知李红旗已经回来,柴宏伟,赵念念他们已经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