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的哭声,又轻又细,像午夜流落街头的猫,像冬季卷过的一阵轻风,如果不仔细听的话轻而易举的就忽视了,可一旦听到,心头就涌起一层悲伤。困兽一样在走廊里不断压着步子的李安,紧绷着的脸颊显示着他在咬着牙,那双眼睛,像是要哭。除非是有必要,要不然不怎么抽烟的郝家旗,脚边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咔~开门声一下就把两个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他们脸上带着一样的焦急。李安有点冒冒失失堵了医生的路,“怎么样?”
关上门,走了几步,看起来十分温和的女医生向他们说明,“根据你们之前说的话,患者有很严重的感情创伤,身体上的一系列反应也有可能是这方面引起的。我跟她聊了,她什么也没说,进行了简单的催眠,你们也听到了。”
瞪着眼睛,眉头拧的死死的,李安说:“她一滴眼泪也没掉过。”
原来是在心里哭过了。“那个混蛋……”紧紧握着拳头,涌起的恨意让李安脸色狰狞。女医生诧异的朝旁边退了退。郝家旗问:“该怎么治疗?”
女医生:“心里创伤在临床上没有很好的物理治疗方式,只能给她开点药,你们经常带她过来做心里辅导。不过能帮她走出上一段失败的感情是最好的,平时不要刺激她。”
“没有别的能治的办法?”
李安不死心的追着医生问。注射了药物进行的催眠,好一会儿,李红旗才醒。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头也疼,心头如蒙尘一般的浅淡伤感挥之不去。“我这是怎么了?心理辅导结束了?”
扶着她站好,把外套拿给她,郝家旗的声音有些嘶哑:“结果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每周末我都陪你过来一趟。”
“每周末?”
李红旗哀嚎,“算了吧,十个人里面八个都有点心理问题,但大家不都活的好好地?心理门诊的医生也多数是幌子。”
“红旗。”
他突然叫她名字,隔着镜片的双眼满是认真。“怎么了?”
郝家旗说:“让我抱你一下吧。”
他的怀抱有些凉,拥着她的力度不轻不重,被他完全扣在怀里,李红旗在他身上闻到干净的洗涤的味道。“忘了他吧。”
走神的李红旗,身体僵了一下。她说:“好。”
慢慢把僵硬的身体放松,手掌也抬起来抓在他衣服上,李红旗把发酸的鼻子在他胸口蹭了蹭,“谢谢你家旗。”
郝家旗哑然笑着:“我是有私心的。”
他一直在等她。李红旗把他推开,扯出一个恶作剧式的笑脸:“我记得仇的很,以前的事我可没说我忘了。”
羞赧的摸摸鼻子,郝家旗跟着她笑:“将来还你。”
…………“红旗。”
刚进家门,已经上香回来的宋翠莲就在客厅招手叫她,一迭声的问,“烧退了没,去医院了吗?”
李红旗在她旁边坐下:“去过了,已经没事了。”
宋翠莲放下心,掏出一个红色荷包样式的东西来,“这是我在寺庙求的,都说很灵,能保平安。很难求的,但是我一求就求到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都想保佑你?”
这种荷包里面往往就是一张符,李红旗有点哭笑不得,也不想败坏老妈的兴致,“成,我肯定好好收着。”
“什么收着,”宋翠莲把荷包塞她口袋里,“贴身带着,不要弄丢了,很灵的。去医院又做检查了没有?医生怎么说的?”
做检查这事儿是他们叮嘱李安的,心里惦记这,早早就回来了。李红旗揉了揉额头:“检查了,没什么事。”
“什么没什么事,”李安在旁边阴阳怪气,“事大了。”
宋翠莲一下就紧张起来:“医生怎么说的?”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把什么话都骂了,李安知道自己这个态度不对,但他忍不住。“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全家又陷入到前段时间的那种低迷,就算李红旗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也还是意难平。简单粗暴的认为只要她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就能一切都好。李平在工厂找了一下知识分子小青年,放到李红旗身边做助理。每天下班走之前都要邀她看电影,要么就是吃饭。李红旗:“谢谢,不用了。多吧心思放在工作上。”
小青年:“哦。”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进行一遍,像是为了完成任务。李红旗跟李平拍了桌子:“你真的是我亲大哥,不是亲的干不出来这种事,但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李平点头:“我也觉得这个太年轻。”
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李红旗,才是真的年轻。李平开始频繁的带着她出去活动,开会,应酬什么的,只要是人多的大型活动,都要带着她。终于,有个看起来个方面都不错的人展现出了好意。三番五次在路上遇到之后,李红旗的不为所动让对方表示不介意她离过婚,一点也不嫌弃她。“我谢谢你。”
她跟李平讲:“你让我消停的多活几年好吗?”
“我知道这事强迫不来,难为你了,”李平苦恼的抽口烟,“咱妈一天给我最少打两个电话问。”
“我跟她说。”
抓着包离开工厂,回到家看到要眯着眼睛才能穿针引线的宋翠莲,李红旗就没那么硬气了,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想过几年消停日子,我的事以后再说,您别急。”
“不定哪天我进了医院就出不来了,”宋翠莲看她一眼,面露哀愁,“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面对着母亲苍老的脸,李红旗所有的话都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