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松烟、玄刻宝兽纹、剑脊双腾圆墨、蟠龙弹丸墨……凝霜纸、银广笺、磁青纸、白露纸……古法胎毫、梦笔生花、莲蓬斗笔、宣海紫毫……”元月扫视一圈,冷眼看向苏承嗣,嘲讽勾唇:“更别提几样龙尾砚、眉子砚、金星砚、庙前青石、歙红墨海等,绝世好砚,苏大人好生阔气,名品真是多。”
苏承嗣呆了呆,他万万没想到,尘王府的人会以这样的模式大肆抄家,更把东西直接摆了出来,甚至当众一一细数。在场的都是达官贵人,谁还不认识些好东西?别说什么金器玉器,许多文房类的雅物,那才是千金难换的。元月身子挺拔,下巴高抬,冷道:“先苏夫人申氏的陪嫁品中,因这些好墨放置水中也能多年不腐,加之申氏喜文弄墨,于是申老泰山为其置办各色名墨、名砚、名纸,数量之多,足以填满三大辆马车,光是名种墨条,每种都五十斤有余,够后代子孙用几辈子的了,敢问苏大人,这些,是从哪里采买回来的?”
“这……”苏娇然面色铁青,她的脸已经彻底丢尽了!苏和庆把她往身后一拽,怒道:“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我父亲喜好些上好的文房,也要被你们拉出来大做文章!?”
季衍尘早不见了踪影,苏家的人也胆大些了。对此,苏晓只是笑笑,没说话。发现寒舒云也不在,林暮雨钻了过来,和苏晓一起站着,才刚看清楚,就冷笑道:“这些东西里头,好些都是绝了市的,换言之,有银子也买不到,便是圣上想得也同样无法,苏家却要多少有多少,其来历,难道尘王府也不能过问?”
尘王摄政,什么都能管。“苏家公子不必多心。”
元月冷道:“这些东西,都是明明白白写在嫁妆单子里的,除非苏家一把火烧干净了,否则到了今日,总该有些剩下的才对,未免冤屈了苏大人,还请苏大人把采买这些东西的字据拿出一观,证实并非先苏夫人遗物才好啊。”
见苏承嗣已经晃晃悠悠的几乎站不稳,元月又笑了:“若是先苏夫人之物,那可就是属于咱们王妃的,得带回去。”
“那就对账!”
苏娇然脑子飞快一转,她爹娘行事向来谨慎,何况不过就是些笔墨纸砚而已,难道还能是十几年前,那个商贾之女的低贱嫁妆?可是才这么一想,她就又后悔了。为了标榜自己是个才女,什么笔墨纸砚,她也是研究过的,知道有多少东西有价也难寻,就如同自己曾送给季修桀的几张洒金花笺,明明没什么奇怪,却被季修桀好一顿夸。她是从来没想过,这些东西从何处而来,那是因为她只要说想要了,母亲就能即刻从库房取出来,多多的送到她手里。库房……难道真是申氏的遗产?“账目,已经去对了。”
元月冷哼着应答。周侯夫人笑着开口:“我说怎么把我身边的老嬷嬷也叫去了,原来是为了对账啊,那嬷嬷可是再太后身边学过规矩的,断不会有差错,更不会有偏颇。”
众人心神一转,都垂头静静看戏。尘王府要为苏晓讨回公道和嫁妆的心思,是直接写在脸上的,什么周侯府、沈宋两家,更有林家,也是明摆着要为苏晓撑腰。借寻找失物的借口抄家,还直接把周侯夫人的老仆拉上一起查账,更搬出了当朝太后……一环扣一环,让苏家全无还口之地!元月抬手一招,守在旁边的两名亲兵立即上前,她吩咐道:“嫁妆单子都有吧,那可是从申家抄出来的,拿着这些东西一一对了,有哪些是单子上,苏府账面又查不出何年何月买的,崭新的都装箱,用过的记录下来,回头再请苏大人折银交付!”
“呵!”
季修桀冷笑出声:“尘王妃好大的气派!”
苏晓微微一笑:“本宫就是俗人一个,亡母遗物,一样也不能丢,何况亡母遗产少说过百万,本宫拿在手里,当着这个尘王妃,腰杆子也硬些,太子殿下是至纯至孝之人,天下都赞誉太子才思高洁,人品卓越,想必是会体谅本宫的,便是异地处之,也会如此的吧。”
季修桀一噎,直直盯着苏晓含笑的侧脸,她脸上弯起如春风一般的和暖弧度,眼底却冰凉一片,看上去安静淡然,却又像是怒火滔天。着实看不透!再有,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置之高地,还顺道给他戴了好几顶高帽子……若是再插嘴,岂不是‘至纯至孝、才思高洁、人品卓越’,就都成假的了?苏娇然咬牙低泣,是被张如雪紧紧拽着,才没有大闹出来。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息事宁人!可元月没有那意思,反而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杂物箱笼:“各位且看看,有没有丢失的东西,认领回去吧。”
“这扇坠……”有人惊叫出声,想想不合时宜,只弯腰捡了起来,复又乖乖站在一旁。看着苏家上下阴沉如墨的脸,元月目不斜视,只冲苏晓恭敬福身,而后又带着人往内院走去。众人明白,这是把苏家的家底都抄完了。主院,也是苏承嗣和张如雪的院子。“你们!”
张如雪勃然大怒,无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在了地上,却又分门别类的摆放齐全。苏承嗣咬紧牙关用力拽住,他知道,今日是没法善了了。但事已至此,要想为自己平凡是不可能了,只能想法子最大限度地降低今日丑闻的影响度。“诸位……”他声音发颤:“此处有尘王府的人,账本也有人对,东西也有人清算,又到了用膳的时辰,还是请诸位移步前厅用席,待府中清查完毕后,自会把多出来的东西拿过去,让大家认领!”
说完,他干涩一笑,又看向苏晓:“尘王妃,你难得回门,就算有些忘了放去庄子上的东西,也能找齐全,而后装箱送到尘王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