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嗣被扑了一脸的灰,急急忙忙转过身,只觉得晕头转向。再看兵马后面,绑着一串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狼狈不已。他们被拖着,拽着,人样都快没了!仔细一辨认,竟是今日上朝才被弹劾过的某家大臣的家眷!动作这样快,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谁也不肯帮忙,甚至冷言冷语的相对,那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和他做对,把他推出去了?苏晓靠不住,苏和庆没出息,苏娇然还在逃亡,苏娇彤则没有多大用处……苏家,真是要败了吗?噗!“这人怎么吐血了?”
“这是谁啊?”
“看着怎么像是苏太傅呢?”
苏承嗣气急攻心,吐出一大口血,不受控制的一头栽倒在地。“老爷!老爷!”
跟着的下人一个劲呼喊,苏承嗣却只觉得眼前发黑,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恍惚之中,看见马车里坐着他的亡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像是要来索命似的。“他怎么这样看着你?”
寻谷咬牙:“我去挖了他的眼珠子!”
“别急。”
苏晓叫住她,转而对元月道:“你是看过我母亲的画像的,我和母亲有几分相似?”
元月想了想,笑道:“长得像,神韵不像。”
“母亲是个温柔的人,不然也不会被苏承嗣骗的团团转。”
苏晓说着,笑出了声,“他那样看着我,是以为母亲索命来了!”
这下,寻谷才重新坐了回来,没好气道:“活该!若不是他心虚,又怎会这样就被吓到?当年申夫人百般受辱,不就是因为申夫人在京城举目无亲?现在,终于也轮到他了!”
苏晓淡漠的放下车帘:“走吧,去作坊,班灵该等急了。”
是啊,等了这么久,总算看到苏承嗣的今天了。“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元月深吸一口气,笑道:“苏家一直都悬在灭门之祸上,担惊受怕长达半年之久,次次以为要出事,东奔西走却没事,又以为家族终于能恢复往昔,结果临门一脚又被牵连,如今,反倒更不能死心了。”
苏晓挑了挑眉:“人呢,不能被困得太死,要让他一次次看到希望,再让希望一次次覆灭,才能算诛心。”
“还不死心?”
寻谷嗤笑出声,“这么多次下来,脸面丢得干脆不要了么?”
她还没看够,又撩开车帘,正好看到后面照例游街示众的囚车来了。里面自然是废帝。寻谷干脆撑在床沿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是狗皇帝!”
“忠奸不分,打他!”
“身为君主,从不真正关切百姓,反而还草菅人命,就该诛之!”
“狗皇帝,老子的命你要不要?来拿啊!”
“哈哈,咱们没权没势,没有银子没有官职,他反倒看不上呢!”
“就是,狗皇帝灭的是有钱之家,杀的是铁血忠臣!”
“来了来了,打他!”
“谁还有臭鸡蛋?”
“扔什么臭鸡蛋,拿板砖!”
这么大的动静,苏承嗣正被歪歪扭扭的抚去马车上,结果被人一挤,下人一个没拉住,又栽倒在地。被摔了这么一下,晕死过去的苏承嗣又被硬生生疼醒。看到群情激愤的百姓们,个个嘴里都在怒骂,而且越来越近,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透过人影还能看到囚车,一时恍惚,只以为是来抓自己的,心里一急,手脚并用的拼命往前爬。可他越爬,情势就越乱,被人踩着,推着,转眼就揉搓的不成样子。而在他看来,这无异于噩梦成真——果真是来抓他的!“救命啊,救命!”
寻谷好整以暇的回头看着,呵呵直乐:“这就吓得不成样子了,哈哈!”
元月也笑:“今天是巧,居然还能看到这副场面。”
“王妃,人太多了,咱们得转道了!”
赶车的子武也时不时回头看过去,想想不多看会还怪可惜的,又道:“不然咱们干脆走慢些,百姓们应该是不敢挤着咱们的。”
“就听你的吧。”
苏晓大方的答应了。左右心情还不错,再路上多看看热闹也好。不多时,废帝就已经到了眼前。囚车里的废帝已经脏的看不出人样了,污迹臭渍混合在一起,再加上新鲜的烂果子汁水和臭鸡蛋液,甚至还有从被砸伤的伤口里流出来的暗红血迹,怎么看怎么可怜。尤其是废帝满脸颓丧,更添了十成十的落魄之色。苏晓微微勾唇,很是满意的欣赏着这副杰作。像是感应到了这样的眼神,废帝猛然偏头,对上了苏晓似笑非笑的双眼。他张了张口,眼睛里写满了愤怒和不甘。很快又变成了迟疑和思量,紧接着恍然大悟了似的瞪大眼睛,充满了不敢置信和震惊。苏晓轻笑,现在才想明白吗?所谓的和季衍尘不合,所谓的医术不精直通其一,所谓的愚昧和在宫中的忠心,自然都是主动示弱啊。若非如此,皇帝,又怎么可能相信她呢?自然了,如今已经是废帝。“你!”
废帝猛然抓住囚车的栅栏,冲着苏晓低吼:“是你,都是你!”
声音转眼就被更加激愤的百姓们淹没……“还敢嚣张?打他!”
“狗皇帝,一看你就是吃臭鸡蛋吃的还不够!”
“扔准点儿!”
苏晓百无聊赖的转过头去,接下来是没什么好看的了。废帝却屈辱悲愤交加,本来如同腐木一般呆呆等着死的心,一下就被激怒的活过来了。他明白了,都明白了!从很久很久以前,苏晓和季衍尘就在下一场大棋。在这局棋里,他们两个人甘愿化身棋子混淆视听,把京中诸人全部玩弄于鼓掌之中,一步步让棋子们自己跨入深渊,到死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刘国公府的急切,宫中的蛊乱,圣德太后和皇后的慌张,他的疑心,太子的惊恐,甚至是季修成的惊恐……这一切,若非那么多件看似凶险的事情一步步推动,又怎么可能巧妙而快速地走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