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超一直盯着凌墨那边的动静，冷不丁见自家主子看过来，虽然被傩面遮挡看不清其下神情，但不知为何这一眼让他心底一寒。
怎么了？主子生气了？生什么气？
他不是一直想见四小姐吗？现在见到了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卫超不明所以，好在凌墨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视线收回去了。
凌墨手中树枝又抬了抬，在地上划拉出几个字：“楚家，在京，攀附权贵，你可知？”
他一直让人盯着楚家在京城的动静，近来那些管事们蠢蠢欲动，私底下和一些权贵之家的管事仆人结交。
他猜测是因为先前楚家打算让楚虞出嫁了，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她手里的东西，届时便可进京，所以提前做了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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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张妈妈今日明确表明不同意这门亲事，楚家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楚虞看着地上的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过楚家的打算她还是能猜出来的，此时见凌墨提起，也并不觉得奇怪。
凌墨点头，又写：“你母亲身份有异，或许与京城有关，你可想探查？”
一旁的楚虞眸光微凝，面上神情有片刻僵硬。
她知道有关她娘的事肯定是瞒不过这位莫公子的，毕竟出了那么多事，便是普通人想一想也能猜到其中肯定有问题。不然楚家为什么要如此忌讳张妈妈一个下人，为什么明明对她不喜还把最好的东西拿给她。
虽然莫公子本意是为了探查威远伯府才安插的人手，但只要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楚家本身也有很多问题。
只是她没想到，莫公子竟会当着她的面说出……不，写出来，还问她想不想查。
凌墨见她不说话，转头看向她。
因为刚才走了不短的路，她此时额头一层薄汗，小脸红扑扑，随着呼吸口鼻呵出白气，但目光却沉沉，盯着地上那行字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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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墨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了个自认为最合适单独跟她说的话题，此刻见她不说话，心中有些懊恼。
他抬了抬手，想说自己并非刻意调查她母亲，指尖动了动却又写不出来。
他的确是刻意去调查的，从一开始他让人去楚家，就不是为了威远伯，而是为了查与她有关的事。
顺着她才查到了她母亲，查到了京城。
他本以为楚虞应该也是想了解自己的母亲的，只是困于身在林安，不得脱，只能先顾眼前向楚家报仇，以后再去了解自己的身世。
但现在看来，他猜错了。
果然，楚虞沉默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她说着转头对凌墨笑了笑，解释道：“我知道公子是好意，想帮我解开我的身世之谜。但我娘临终前既然没将那些事告诉我，甚至连那些东西都没有交给我保管，就说明她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些。”
“她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我好，我不想辜负她，更不想让她在九泉之下为我担心。”
“所以我只要报了楚家的仇就好了，其他的我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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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意母亲是谁，不在意自己是谁，不在意京城是危险重重还是锦绣富贵。
她太弱小了，现在所借的外力也只是一时，一旦失去了莫公子的帮助，她就仍是只有自己一人。
所以她不能想太多看太多，她就只看眼前，而眼前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毁了楚家，给弟弟报仇。
她目光坚定，凌墨看了片刻点点头，写下一字：“好。”
之后想了想，又写下一行：“若想查，随时告知我。”
楚虞愣了一下，旋即眼中浮现笑意。
她跟这位莫公子不过一时相交，等威远伯府的事情查清，楚家没用了，他也就离开了，他的人手自然也就撤走了，怎么可能一直帮助她。
但不管他是随口一说，还是愿意在离开前竭力帮助她，她都十分感激，再次福身施了一礼：“好，多谢莫公子。”
说到这里似乎又无话了，楚虞正犹豫要不要把春笙叫回来告辞离开，就见凌墨手中树枝又动了。
“你每日登山，是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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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颔首，坦然承认：“是啊，我从小娇生惯养，身子太弱了。若有一天真要自己动手，我根本杀不了几个人。”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这样坦然地说着杀人的事，还说要亲手杀，就像是在说杀猪宰羊。
旁人或许会觉得她冷血，觉得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但与她已经算是相识一年的凌墨却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十几岁，花骨朵似的年纪，正应该赏樱踏雪欢歌笑语的时候，她满心满眼却只有报仇。
大概从她亲眼看到弟弟尸骨的那天起，世间就再没有任何景色能入她的眼了吧。
凌墨手腕转动，在地上写：“你这样不行。”
楚虞点头，道：“我知道这没什么用，习武是要童子功的。不过哪怕能强身健体也是好的，起码到时候拿刀能稳一点。”
她说着还抬手握了握拳，回想上一世握着匕首刺向楚大老爷时的感觉。
凌墨摇头，又写：“楚家已经生疑，你要靠蛮力下手，很难。”
换做他的人肯定很简单，三两下就能把楚家人解决。但楚虞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在别人心存戒备的情况下，别说杀人，近身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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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虞一怔，仔细想了想现在的情形，发现确实如此。
上一世她能轻易杀了楚大老爷，是因为她在大婚前不久才得知弟弟的死因。
那时她什么都来不及做，所以直到成亲时，楚家也未曾对她生出什么戒备。她也是因此才能轻易接近楚大老爷，用事先藏好的匕首刺死了他。
倘若楚家早已对她生疑，直接就会将她打发出门，根本就不会给她靠近楚大老爷的机会。
楚虞呆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她现在做的这些，是根本没有用处吗？
凌墨见她出神，想说其实根本没必要想这么多，等楚家没用了，她说一声，他自会帮她将楚家解决。这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
但想了想，他还是写道：“于你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反而是保护自己，于险境可以脱困。与其苦练筋骨，不如寻些灵巧之法，遇险时可逃脱，有机会时可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