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没撑几天,重病去世了。
启宁知道这消息,是从唐颂一口中,他还额外说:“我跟贺显打电话的时候,听他语气不太好。”
他没说让启宁干什么,启宁自动理解其中含义。
她跟唐颂一道一声谢谢,随后翻翻工作安排,接下来没事了,她打算去找贺显。
贺显不在家,本不想告诉启宁他在哪,转念一顿,又说:“我发定位给你。”
因为他对李玄的事情一向反应很大,那天在医院又亲眼体会到他有多恨李玄,启宁怕他知道李玄死后会有不好的举动,而且唐颂一也那么说了,她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贺显。
收到贺显的位置,启宁的目光微滞。
墓园。
他在墓园。
启宁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导航过去,直到在偌大的墓园中找到贺显的身影,她忽然不敢过去,所以离了几步远,她便站住不再前进。
贺显一个人静静站在那,明明看不出任何反应,启宁还是感觉到他的凝重与低落,让人不忍闯进去,同样不忍打破宁静。
或许她不应该来。
启宁想着默默退离,贺显却已经发现她的到来。
他眉宇间透着凉淡二字,看见她的闯入,他的反应也极为淡薄,没有不悦,没有悲伤,但就是这样不加起伏,反而格外令人想要关切他的状况。
最起码,启宁跟他对视上后,很想上前抱他。
“我……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我到外面等你吧。”
启宁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紧张地捏住手指。
贺显说不用,朝她伸出手。
等了两秒启宁才过去,握住他的手,摸到才知道他的手很凉,她无意攥紧一些,转头看到面前贺言的名字。
黑白照片上的女孩年纪很小,笑得很甜,即便是肃穆的黑白颜色,也挡不住她的喜人之处。
如果没有意外去世,她只比启宁小了一岁,正是鲜活的时期。
启宁第一次这么直观面对一个人去世的证明,心间闷重,被浓重的哀伤氛围感染到,也感到很难受,更别提贺显。
任何安慰的话都起不到作用,启宁还是没过多停留。
她在墓园门口等着,仍然能看到贺显的背影。
他现在会有多压抑呢。
贺显不想让人察觉到的,绝对隐藏的够好,启宁自顾自叹气。
墓园离看守情况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启宁来时跟他打过照面,这会儿他刚好回来,看启宁耷拉着眉眼,主动跟她说起话来。
“小姑娘,我刚才看到你和那位贺先生在一块,你是他朋友吗?”
启宁点头。
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也随着朝贺显的身影看过去,“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每次来都会站很久,但是除了他几个家里人,我还没见过他带其他人来。”
启宁并不认为她有哪里特别,她能过来,是因为正好赶上李玄去世。
所以她解释说:“只是碰巧有点事。”
“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他长时间的停留,我还记得我初见他的时候对他的行为还感到有些意外。”老人笑了两声,“我当时以貌取人了,因为他看上去很冷漠的样子……好像说得过界了,不过小姑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话题突然转移到她身上,启宁稍怔,随后认同地点头。
余光注意到贺显离开了那处,启宁跳过和贺显有关的话题,问老人:“您在这工作了很久吗?”
老人的眼睛因为年纪大而总是时不时分泌眼泪,他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又仔细把帕子叠好,视线婉转停留在那上面:
“很久了,我都快记不清了。”
启宁想问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一触及到对方眷恋又温柔的眼神,又把话吞回去。
也许,他在为了什么人而选择将余下的时光尽数停留在此。
贺显很快过来,他对老人颔首,老人收起手帕,拄着拐杖缓缓往他的小木屋走去。
启宁将注意力放在贺显身上,吹太久风,他周身的气息仿佛都变冰凉,她仰脸问道:“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呢?”
不是回去吗,而是想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想做。
如果有的话,她可以陪着呢。
贺显把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抚到一侧,“不用了,回去吧。”
还不等启宁再确定询问,他已经去看她的车,并问道:“带我一起,嗯?”
启宁盯着他几秒,“好。”
她的车不比贺显自己的车宽敞,所以贺显一坐进副驾驶,车内原有的属于她的气息被挤占、混合,她甚至觉得贺显的腿会不会放得不舒服,事实上也没有那么夸张。
因为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好,启宁难得词穷,只顾专注开车。
直到贺显率先和她说话,让她别这么紧张。
启宁松了松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你还好吧?”
“原来你是因为担心我才这样。”
太久没有直白表达过,启宁习惯了张嘴否认,然而这次在第一个字吐出去前,她改了口,“……是啊。”
贺显被启宁直球追了好几年,已然十分熟悉,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回答。
巡视着她的侧脸,贺显轻飘飘地问:“那今晚留在我家吧?”
这时候启宁是不会想歪的,比起亲密行为,她更觉得贺显需要有人在身边。
单纯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分享一些罕见的负面情绪。
所以启宁答应了。
熟悉又陌生地待在贺显的住处,说话、吃饭包括洗漱,启宁都做得随意。
她先洗完的澡,穿着留在这许久、贺显还收着的她的睡衣,站在贺显卧室门口,犹犹豫豫不知道是直接回到次卧睡觉,还是再问问贺显要不要再看看电影之类的,能让人平静的活动。
结果一纠结,贺显从浴室出来了,看见她披着外套老老实实地穿着睡衣站在那,擦拭发梢的手臂放下来,“怎么了?”
“没,就是过来看看你等下是不是直接休息。”
“你有什么想法?”
他走过来,睡衣的纽扣并没有完全扣上,启宁摸摸脸颊,移开眼说:“我没什么打算啊,你叫我过来陪你的嘛,我当然要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