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祈面色并不好看。
她听着裴牧一条条跟她列现在他们不能去接裴时的原因,咬紧了牙。
她冷冷盯着裴牧,“裴牧,我问你,你真猜不出不知道上次的事是谁的手笔吗?”
问完这句话,戚祈觉得白问了,她知道,以裴牧的脑子,他是早猜到了。
果然,裴牧只是抬眼懒懒看了眼戚祈,却没说话。
戚祈按着桌子猛地站起来,她目光如炬,淬着深深的怨恨与不满,“他真的是疯了,现在谁都想杀,谁都想干掉,等到哪一天,我是不是亲眼看着他把你,把我杀掉呢?!”
裴牧低下眸子,嘴角未有弧度,看不出情绪。
“别急着下定论,戚祈。”
“你只会这样说,但我已经——我已经过这样的生活多少年了,你过这样的生活多少年了?”戚祈质问着。
她冷冷的目光几乎要穿透裴牧,随即她道:“你应该不会像我这样生气,因为你从以前就不在乎任何人,你只是觉得好玩才做。”
“闭嘴。”裴牧也同样冷冷地看回去。
“我说的不对吗?”戚祈嘲道,“我忍着难受,嫁过比我大几十岁的。
我也每天提心吊胆,防着沈霖找到我,我也每天害怕哪天我一睁眼你就不在我身边了,
但你不会,裴牧,你害怕过什么?”
裴牧用手指按着眉心,“戚祈,冷静一点。”
“算了,你现在也只会叫戚祈这个名字了。”
戚祈牵牵嘴角,她这样说完,长久的沉默了,随后她才开口,声音很轻,像是飘在空气中,“那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渺渺了?”
裴牧眼角微动,平时上扬的语调此时有些发沉,甚至带着几分颤抖,“不要提她。”
“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让人提她,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戚祈话还没说完,裴牧已经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看着戚祈,无情地吐出字,“冷静,闭嘴。”
戚祈被捏着下巴,裴牧的力气很大,让她难以说话,于是她发出了有些怪异的嗤笑声,她将刀抵上裴牧的腰部。
裴牧眯起眼,“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我打架了。”
他松了手。
戚祈能够说话了,但她说的话依旧是寒意满满,“如果宋锦时成为第二个渺渺,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也更不会原谅你们。”
这样说完,戚祈将刀狠狠插在了桌子上,刀没入桌子很深,能看出插者有多用力。
戚祈像是在证明她这次的誓言有多么深刻。
裴牧抿着唇,只看着戚祈远去的身影沉默。
他看了眼天空,却愣了一下,发现自己思考的方式竟然和戚祈一样,都是望着天空。
他轻笑了一声,随即喃道:“长大了,我的好妹妹。”
——
跟着阿平,裴时和沈斯年来到他的家附近。
然而还没进去,一声声沉闷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来。
这个声音,像是什么在击打着肉。
裴时听出不对劲,皱眉道,“在干什么?”
“……”阿平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跟来的文朗也脸色不太好看,他已经家访来了多次,当然认得这是什么声音。
那屋中还传来了男人的骂声,女人却连一句声音都没听到。
不像是吵架,像是男人单方面地在斥责。
沈斯年同样猜到了在干什么,他蹙眉,对于这种请情节,他倒是熟系。
他忘不了,在亲生母亲打他的时候,父亲那无情的目光扫过来时的凉意。
小小年纪对于父亲“见死不救”的这种行为,既充满了不解,但又同时充满了期待,期待什么?只期待父亲能用手稍微拦住母亲的打骂一下。
但是并没有,那个商务的男人只会烦躁地扯扯领带,留下一句,“下次再来看你们。”就会离开。
哦对,在说这句前,他还会说:“你这女人,打孩子这么使劲,怎么不知道在其他地方使点劲?”
父亲只是把他作为嘲讽这个女人,比较的工具。
在他走后,只是变本加厉地发泄。
他渐渐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失去了活着的色彩。
从屋中传来的那闷闷的声音,他太熟悉了。
人类的皮肉就是很脆弱,同时又很瓷实。
就像是一杖子打下去,肉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变了颜色,但确实也会让那块的皮肉更坏一点。
沈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反叛。
他把那个疯女人放到了她最不想呆的地方。
疯女人?竟然用来称呼他的母亲?
沈斯年一时觉得可笑。
但他心理却已经无甚么波动。
沈斯年的眼睛看向裴时。
只见裴时伸手捂紧了阿平的耳朵。
冷笑一声,吐出两个字,“人渣。”
人渣,多好的形容词。
可他从没有说出过这句话。
没有对那个男人说过,也没有对那个女人说过。
因为他以为他们是父亲和母亲。
那屋子的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跑了出来,她的身上有着可怕的淤青,脚上穿的鞋子都浸着血。
身上穿的白色旧衣服也有隐隐的红色痕迹——看来是以前的。
她张皇地左右张顾,好像在找什么。
阿平忍不住喊了一声:“娘!”
那女人顿时惊恐地看向阿平的方向,死命地摇头。
她在表示阿平不要过来。
裴时垂眸看向小孩子的胳膊,也有未下的淤青。
骂骂咧咧的声音又在那个张皇的女人身后响起。
男人从屋子里出来,他不修边幅,浑身看起来很脏。
并且,裴时几个人距离他很远便问到了那股酒臭味。
满是青筋的手扯上了女人的头发,像拽着木头一样把女人拽走。
阿平惊恐地摇着头,因为他看到自己爸爸手中拿着几根筷子。
今天爸爸动手的时间格外长,从阿平回来,到现在,他都没有停下过——现在好像,要朝着更加无情残酷的方向发展了。
那股酒味,熏得裴时难受,但同时让她脑中恍过一幕幕景象。
景象中的痛如实感一样烙印在了她心底。
裴时一时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痛苦,她身体僵住了。
在她僵住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