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建筑只有一个特点，大，很大，非常大。
城门口的巡逻队是其他城市的几倍之多，银枪锃亮，盔甲充斥着威严的气息。
没人敢在城门口闹事，巡检的人也没有拦路检查行人，只会查一下坐人的马车，或者带货的牛车。
进了京都城，秦明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好奇的看着四周，特别是路上贩卖异兽的那些商贩，格外惹人瞩目。
袖珍的林牙兽，凶猛的箭鹰，好看的七彩狼，三条尾巴的行猿……
此猿猴非常耐得住性子，堪比苦修者，能日行百里，因此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一路上，秦明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让他大开眼界。
他之所以认识，当然是因为圣人虚影传递的知识，不认识的，嗯，本来就不认识。
白千凝十分小意的跟在秦明身后，将自己的小脑袋藏了起来，因为京都许多人看她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而且京都好多人都不能打，打错了人，可是要给师傅惹麻烦的。
这是以前得到的教训，秦明看着白千凝这副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干什么？扮鸵鸟呢？”
“鸵鸟是什么鸟？”白千凝好奇问道。
“额，没什么。”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连忙糊弄过去，岔开话题。“你不是从小在京都长大吗？怎么到了京都反而害怕起来了？莫不是近乡情怯？”
“才不是，师傅在京都有座别院，我是在那里长大的，而且，这里的人都不太好，他们总是想抓我回去当小妾，我以前打过几个人，害得师傅赔了很多钱……”
秦明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在金塘县那种小县城，见到白千凝这样的天之娇女难免会自卑、惶恐，加上她一身强横的实力，断绝了许多人的歪门邪道。
但在京都这种天子脚下，宰相门前都是三品官的地方，随便拉个人说不定都沾着某位大臣或者皇亲，嚣张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他们见到白千凝这样的美貌，可不会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实力如何，反正抢来就对了……
看着如鹌鹑般躲在自己身后的白千凝，秦明心底也是叹了口气。
这个世道，长得漂亮都是错。
才这么想着，他就看到一群不怀好意的公子哥朝这边走了。
秦明不想惹事，拉起白千凝就开跑。
这一路跑来，却是遇到了五拨想要一亲芳泽的无耻之徒，他不得不扯下自己的衣摆，将白千凝那张绝美的容颜遮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遮起来之后，他心中居然还有种奇怪的刺激感，就像是别人都得不到的美女，已经是咱的了……
这样的想法，忍不住让秦明多看了白千凝两眼，心想着这一路上赶过来，背了她一路，白千凝怎么也有点儿什么想法了吧？
只是他终究是算错了，发现秦明的目光之后，白千凝好奇问道：“怎么了？”
“额，没……没什么……”秦明慌忙撇清自己和无耻思想的界限，挥挥手，道：“走，咱们去京都府衙。”
“对哦，我差点儿都忘了这件事，刚才还想说带你去师傅的院子里歇一会儿，我弄点儿东西给你吃呢。”
听到这样的话，秦明还真有点儿冲动跟着她回家。
只是毕竟事态紧急，他不得不推辞道：“等办完了事，再过去吧。”
“好。”
……
一路无话，打听到京都府衙之后，秦明急忙赶了过去，只是府衙当值的几个小吏却说府尹并不在这里，应该在府上。
府衙实在是有些冷清，坐在里面的都是文官，他们三三两两的堆在一起晒太阳，下面的小吏也是如此，只有门口站着的小吏不敢光明正大的偷懒，其余人皆是如此。
如此场景和自己预想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秦明忽然产生了一种京都府尹不可靠的想法，他此刻居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奏折和信封交给府尹。
这份犹豫很快就被对院长的信任打败，他摇摇头，收拾好心情，问清楚了府尹张大人在哪之后，立刻带着白千凝上门。
张府……
匾额上的两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字迹论人品，单看这个字，就知道张府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拾级而上，白千凝跟在后面，秦明拉动门环轻轻叩了叩。
“笃笃笃……”
“谁啊？”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拉开大门，打量了一下门口的一男一女，最后目光落在秦明身上，问道：“谁啊？干嘛的？”
这人要是放在童府，肯定要被大哥好好教育一顿。
秦明在心中默默想到，但脸上却是堆着笑：“我有要事找张大人，麻烦你通传一下。”
小厮并没有答应，反而是伸手往前面一递，出声道：“给我吧。”
秦明嘴角都微微抽搐，果然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区区一个看门小厮居然利用通传这件事索取贿赂……
但心里是这样想，他脸上却还是维持着微笑，从怀里一掏，有些肉疼的把一枚银锭放在小厮的手上。
“麻烦了。”
“什么跟什么嘛？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拜帖，我要的是拜帖，没拜帖我怎么通传啊？”
小厮有些心动，但还是十分坚定的把银子重新塞回秦明的手中。
秦明微微一愣，自己好像忘了这件事，他回头看向白千凝，白千凝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百密一疏，从府衙离开之后，他们就直奔张府了，实在是忘了这一茬，拜帖是有规格的，至少扉页得是红封，言辞得恳切，还得说明自己的来由。
看出了秦明的窘迫，小厮双手一拢，微微拱了拱，道：“两位还是回去准备好了再过来吧。”
说着，他就要关门。
秦明哪能让他关上门，双手撑着大门，急忙开口道：“等等，等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张大人讲，事关千千万万人命，实在是耽搁不得啊。”
小厮惊疑地看着秦明，道：“你别唬我。”
“呐，这是奏折，自西边过来的奏折，是尚志书院托我交给张大人，请他转交皇帝陛下的。”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奏折在小厮面前晃了晃。
小厮见此不敢耽搁，他连忙跑了进去禀报，不多时，就跑了回来，领着秦明和白千凝往里走。
张府不是很大，毕竟是京都，一切建筑都有规格，就算张大人再有钱，也不能逾制修建住所。
很快，小厮就将两人带到了会客厅。
里面坐着一位短须中年男人，男人黑白发色，眼眶凹陷的有些明显，他喝着茶坐在上首，看到两人之后，强压下心中的激荡，茶杯搁在桌子上，站起来迎了两步。
“两位可是崔院长派过来的学子？”
“正是。”秦明躬身行礼，没有失仪。
白千凝微微福了一福，看起来倒是比秦明的动作还要规范。
张大人虚扶一下，呵呵笑道：“不必多礼，听闻贤侄是来送奏折的？崔院长自有传送奏折的渠道，为何非要你们跑上一趟呢？”
能见到故人的弟子，张大人其实还是很高兴的，但同时，他又有些担心，因为如果没出事情的话，崔伯胜直接通过官驿不就能送出奏折了吗？
难道尚志书院已经顶不住了？自奏折传递过来，已经过去了八天，加上之前送来奏折的时间，已经过去小半月了。
黄曦城一被攻破，尚志书院首当其冲，莫不是崔院长故意派人过来带信，好让我保他一命？
一瞬间，张大人就想到了很多，但极佳的养气功夫没让他流露出什么端倪。
秦明却是不知道这些，解释道：“事关重大，因为我跑得快，所以才领了这么一个差事，这是院长的奏折还有给您的一封信。”
说着，他掏出那两样东西，双手递给了张大人。
接过奏折没去看，张大人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条认真看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强压下心中怒火，苦笑道：“怎会如此？”
这里面居然有三皇子的谋划，但所有的东西都只是猜测，都不能算成证据，这崔伯胜当真给了自己一个难题啊。
秦明看到张大人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害怕他犹豫不决，连忙道：“大人，此事事关天下黎民啊……”
张毅抬手阻止了秦明后面的话，他摇摇头，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但事涉皇子，还是个已经西征的皇子，单凭这一封书信如何能让人信服？
况且，天子家事，我们这等文官万万不可掺和进去，轻则性命不保，重则诛灭九族啊！”
“可是，张大人，难道涉及到皇子，就能眼睁睁看着江南道不保，看着百姓一个个死去吗？江南道一旦被攻破，西征大军如何自处？败仗若成定局，南岳又该如何？彼时国将不国啊！”
秦明这番话是诛心之言，完全是用江南道的存亡，用天下万民的生死捆住张毅。
张毅苦笑一声，摆摆手，道：“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也不是要袖手旁观，只是这件事需要筹划一段时间，贸然上奏，皇上顶多派人提醒一下西征大将军于泷小心一些，不会再做其他。
照信中所说，他们从黄曦城绕道开山进入江南道，预估需要花费六七天的时间，而你们从前线过来，怎么着也已经花了八天时间吧？”
“六天。”秦明纠正道。
张毅略感诧异的看了一眼秦明，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的气势圆融，文气内敛，这分明就是先生境界的表现。
而他身后的那位女子却是气机隐而不发，分明也是一位武道高手。
“嗯？武道？你不是尚志书院的人？”张毅忍不住向白千凝问道。
白千凝点点头，开口：“对啊，我只是陪他过来的。”
听到这声音，张毅觉得有种熟悉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不起来。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这才惊喜的叫道：“你！你是国师的那个弟子？！”
白千凝点点头，很大方的承认道：“对啊，我叫白千凝。”
“你能把面纱取下来吗？”张毅开口询问。
白千凝并没有马上答应，反而是向秦明投去询问的目光。
秦明缓缓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之后，白千凝这才扯开那个粗糙的面纱。
看到白千凝那精致的面孔，张毅忍不住激动起来，他现在才知道，崔院长并没有让他庇护弟子的意思，相反，他还要这位国师弟子的庇护。
当然，不是白千凝本人出面庇护，而是借势，借国师的势，只有这样，才能让陛下事后不会收拾自己。
而且，有了国师弟子的指认，朝廷会更加重视这件事，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个功劳啥的。
秦明有些看不明白，问道：“张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没什么，放心，最迟两天，我就能把奏折传到陛下的手中，按照江南道的重要程度，大概第二天就会下发旨意。
放心，朝廷有专门的信息传递渠道，鸽子那么一飞，三天内就能将旨意传到于将军处。”
前后态度改变如此之大，秦明都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提醒道：“江南道那边的情况真的很紧急，您就不能再快一点将奏折传上去吗？”
“不，这已经是最快的了，你没做官，不懂里面的道道，放心，那些西岳人就算抵达江南道，也要花一段时间攻打，这边提前接到通知，可以调边军前往支援，东岳那边戍守边疆的有三十万，从那边调兵过去，只需花一天时间，只要旨意能传到，让他们帮忙守江南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时候再和于泷大将军合围，定会将吕方斩杀在江南道，相反，太过急躁却是会让人觉得有人趁机攻讦三皇子。
一旦有人跳出来扯皮，这圣旨就不知道何时才能下发，只有打通关窍，才是对江南道负责，才是对百姓负责，放心吧，此次之后，你们书院会有一份功劳，足够免除战事不利的罪责。”
张毅丢出一粒定心丸，但却不是那么好吃。
从这些话中，秦明已经读出了“积重难返”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