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入了春,倒春寒也不是闹着玩的,山间的寒风一吹,虞弥抓紧了身上宽大的外袍,紧紧裹着自己。
“沈大人人品贵重,乃朝中倚仗的重臣,要是在山野里陪着我这个妖妃受冻,回头言官们再给我治个蛊惑司空的罪名,恐怕就连这莲因寺也容不下我了。”
“沈大人请回吧,你那事后诸葛的样子,当真让虞弥消受不起……”
虞弥眼波流转间含着讥诮的看向了沈濯,打算好好欣赏一下沈濯手足无措的样子。
但……她明显低估了沈濯。
原本虞弥以为他会是个高堂亮节的风骨之君,此番被自己冷言冷语骂了之后,便会败兴的拂袖而去。
可是沈濯并没有放弃虞弥这块难啃的骨头。
他伸手将长袍一撩,直接坐在了虞弥的身旁,将那竹筐推到了一旁,任由其顺着台阶滚落而下。
看着那散落的衣物,虞弥不由的惊讶了一下!
急忙起身想要下去捡起来,甚至都顾不得去看身旁的人是何脸色。
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就被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扯了回去!
沈濯紧紧捏着她的手臂,哪怕是她已经不再动弹,他也没有将手从柔软的身子上拿回来。
虞弥掉过头来气鼓鼓的看着他:“你……你……”
一时之间竟结巴了起来,你了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看着她急的如此无措的样子,当真是可爱又可怜,原本硬起来的火气,也莫名其妙的降了下来。
二人挨得极近,不消片刻,便近到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气息温度与暗含的浅香。
彼此交织又缠绵着,你来我往的交替着……
虞弥眨了几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想要从他手中挣扎出来,随即不断地推拒着他的靠近——
“你这是干什么!若是让寺庙中的僧尼看到你我二人有所接触,那……那我肯定会被……”
或许是沈濯自生来就有那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也或许是他身为文臣那浑然天成的说服力,总之……虞弥看他那夹杂着坚定的眼神,情绪也逐渐平和了下来。
沈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你跟我离开,便不用在此受这诸般辛苦……”这也是阿彧最后唯一的心愿。
只不过这后半句,沈濯并没有宣之于口。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不想面前这身世坎坷的女子再多添一笔哀伤了。
对,只是为了这个。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虞弥听闻凄然一笑,“离开这里?可我如此废妃的身份,能逃去哪里呢?天大地大也未必有我的容身之地罢了……”
想到了慕容彻,她脸上的绝望又多了几分,“我就像是一枚被利用殆尽的棋子,被那个人驱逐到了这里,顶着彧贵妃的身份,死生都不得离开……”
虞弥往旁边挪了几分,妄图躲开他的笼罩,但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企图,下一秒!虞弥藏在宽大僧袍下的纤软腰肢,就这样被拦截进他的臂弯内!
虞弥蓦地撞进了那双黑如墨的瞳仁,她心中不免纳罕——明明不是帝王,却有着如此凌厉迫人的视线与威压,尤其是在被他直视着的时候,虞弥觉得自己每次都恨不得对他低眉顺眼才好。
虞弥不知道的是,此时的自己在沈濯的眼里,早就不是什么深宫中的贵妃娘娘了……
她是虞弥。
只是虞弥。
是这大梁天下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姑娘。
却也是一个有着倾城之姿,但在他心中最为特别的一个姑娘。
“若是信得过我,便将一切交给我,可好?”
“……你为何我帮我?”
“……”
“我又如何信得过你?岂知是不是下一个深渊?”
……
风吹过半夜,莲因寺的门口,寂静无声,除了散落在地的竹筐被整齐的放在寺门口外,再无一丝多余的痕迹。
只留下那仿佛还在不远处回荡的那句——
“若是有半分对虞弥的欺瞒与算计,便让我沈怀安……千刀万剐,犹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