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分院帽看到了你的内心,它知道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所以你在格兰芬多,你选择了这份埋藏在心底的勇敢。
彼得显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听到来自邓布利多的这样一份答案。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完全呆住了,愣愣地盯着盯着邓布利多看,连自己的表情和眼神都控制不好。
伊莱冷静地冷眼旁观,觉得自己能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内心剧烈震荡的一角。作为一个已经产生了实质性背叛行为的人,他受到震撼,受到感化,受到冲击……他的反应强烈而明显,显然还没有泯灭掉心底最后残存的良知,但他的嘴唇颤抖了良久,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他没有说。
没有说出对邓布利多的感谢,也没有说出自己已经背叛的事实。伊莱按捺住了自己插话的冲动,冷静地看着他勉强地微笑着,朝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脸上带着点恍惚地离开房间,对他的退缩感到愤怒和失望。
他似乎根本不明白邓布利多给他的这个机会有多珍贵,只有那样宽和睿智的人才愿意耐心地给予一个已经走错的人迷途知返的机会,一旦错过,可能再也回不了头。
他没有叫住彼得,也没有跟着他出去。毕竟这次的谈话明面上是对每一个凤凰社的成员都要展开进行,也不可能聊完他之后就收工结束,那样做就实在有点过于明显,怎么考虑都并不合适。
在彼得出了房间之后,伊莱没有立刻叫下一个人进来,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侧过脸,看向坐在旁边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还在饶有兴致地研究他放在会客室的那些茶叶,画面有种略显奇怪的悠然,不过当邓布利多置身其中的时候,一切都并不突兀。伊莱凝视了他一会儿,得到他礼貌的询问:“喝茶吗,伊莱?辛苦的工作之余也要享受生活。”
“好吧,来一杯红茶,谢谢。”伊莱放平语气和心态,不过在拿起自行滑向他的茶杯时,还是忍不住说,“我觉得与其在工作中苦中作乐,我可能还是更愿意空出一些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家人。您也知道,邓布利多教授,现在已经五月了,佩妮正是很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很想多陪一下她。”
“阿不思,伊莱。”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你已经毕业了,不是吗?凤凰社的发言官不需要仰视任何人,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你也将在我的面前为凤凰社据理论争,那时候你不可能再叫我邓布利多教授,进入到成年人的世界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适用一套新的规则。”
理论上当然是这样。但是伊莱并没有犹豫,认真地说:“但是我对您的尊敬与仰慕发自内心,教授,无论我处在什么位置,我们之间明面上又是什么样的关系,这份尊重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我认为您是一个高尚而伟大的人,是我们所有人的方向和目标。”
“听起来比我本人伟大得多,传言和荣誉听起来总是比本人更了不起。”邓布利多摇着头感叹,湛蓝的眼睛凝视着他,流露出一点短暂的复杂,“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有他平凡的一面,不那么伟大的一面,属于人的会犯错的那一面,我们不能沉浸在别人对自己的夸赞和追捧中,要时刻明确地认清这一点。对于你的认同,我很荣幸,所以我有这个荣幸和你互称教名吗?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说过了——我也非常地认同并欣赏你,你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学生,伊莱。”
或许没这么直白过。伊莱咕哝了一句,顿了几秒。
尽管早已对别人的夸奖和肯定习以为常,不过来自校长直白的称赞依然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掩饰地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这才妥协地点了点头。
“好吧,这是我的荣幸,阿不思。”伊莱说,对尊敬的教授直呼其名依然让他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或许是这个名字的原因,他感到自己可以和邓布利多聊一些更深入的东西,而不必觉得失礼,“您……你认为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这就是你愿意再给彼得一个机会,而不是当场揭穿他,将他驱逐出凤凰社的原因吗?”
“我想我在他的心灵深处仍然能看到潜藏的善良。”邓布利多温和地回答,朝他露出个和蔼的微笑,“我们不应该轻易放弃每一个人,不是吗?凤凰有涅槃重生的机会,人也一样。”
“但是凤凰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人没有。”伊莱干脆地予以否认,谈到彼得,面色顿时变得冷峻,眉头紧皱,“我该怎么原谅他,阿不思?埃德加和他的家人能重新再回到我们身边吗?下次我遇到埃德加的妹妹阿米莉亚,我要怎么和她说出口,我找到了害死你们全家的真凶,但我决定将他留后观察,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怎么能保证给他的是一个变好的机会,而不是再带走我们另外的重要的同伴的可能?”
邓布利多认真地聆听着他的话,并不因他的否认而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始终温和而沉静,仿佛他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对他的想法和决定产生半分动摇。
“我明白你的善良和仁慈,阿不思。”伊莱说,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和语气,竭力让它们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毕竟他真的没有质疑自己尊敬的教授的意思,“我只是……我想您有时候把人想得太好了,如果一个人决定做坏事,那么指望他中途自己幡然醒悟改邪归正是不现实的,他已经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雷古勒斯也是这样?”邓布利多语气轻松地问,伊莱被问得一顿,眉头皱得更深。
“他们的情况不太一样。”他字斟句酌地思索着道,“雷古勒斯曾经被伏地魔的强大和主张的表象所迷惑,在深入其中之后近距离地观察,花了一些时间,彻底地看清了伏地魔后才选择弃暗投明。但彼得不一样,他已经选择了光明正义的这一方,却又倒向了那边。如果说二次选择才是一个人内心真正的想法的话,那彼得现在告诉我的答案就是,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值得被信任的叛徒,他害死了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而没有表现出任何忏悔,我无法替埃德加释怀和原谅,他已经死了。”
“对于埃德加和博恩斯家族面临的事情,我感到非常痛心。”邓布利多轻声说,他放下茶杯,眼中同样露出了清晰而明显的沉痛和忧郁,“凤凰社最初成立之时埃德加就在了,他在魔法部里有着光明的前途和未来,博恩斯家族则是巫师世界中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他们如果选择明哲保身,保持中立,那么无论是谁上台执政,他们都可以过得很好,保全自己。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选择了更伟大的事业,为此不惜走上更坎坷的道路,这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吃苦,而是他们不愿长夜难明。”
“很伟大。”伊莱轻声说,“这也是我们在做的事情,我明白。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觉悟,如果有一天一定要面临惨痛的牺牲——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自己,而不是见到一个又一个同伴离去。”
“这并不是一种稀松平常的精神,伊莱。”邓布利多郑重地说,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凝视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端正了神色,静静聆听,“这是很不容易的决定,只有最勇敢无畏的人才能做得到——那些或温暖或痛苦的经历最终将你塑造成了这样的人,让人欣慰也让人痛惜。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即使他站到了我们这边。”
“我不明白,阿不思。”伊莱皱着眉头说,“你要我去理解彼得吗?理解一个害埃德加他们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是伏地魔本人,伊莱。”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人性是很难经受住考验的,但它同时也非常奇妙。彼得一直以来都是詹姆和西里斯的小跟班,我们好像每个人都没怎么真正看到过他,他在凤凰社并没有担任什么重要的位置,随着他的朋友汇入到这里,恐怕比加入食死徒之前的雷古勒斯还浑浑噩噩。”
伊莱挑起一边眉毛,对邓布利多的说法不置可否,只说:“所以我也要冒着风险,等他几年,在他看到伏地魔是个多邪恶的人之后才能等到他收心?我觉得这个设想有点太美好了,希望几年后凤凰社的人还没有被出卖得一个不剩。”
“我想不用等到那么久之后了。”邓布利多说,“现在的彼得就已经不一样了,伊莱,他在凤凰社得到了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我觉得这足以改变他。”
“什么?”伊莱疑惑地皱眉,不明所以。
“信任和肯定。”邓布利多轻声说,“打个赌吗,伊莱?让我们来一起见证,善意、信任和肯定,能不能对抗命运长河中奔涌而来的洪流,彻底改写一个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