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玉漱殿的路上,萧暮秋发挥百分之百的演技。
面上优雅从容,劝解温灵蕴不要迷信。
内心却是惊涛骇浪。
呢喃着司徒深深提到的本月初五……
她清楚的记得,这一天恰好是陛下出宫寻花问柳,魂附风清清的日子。
紫微……
七星连珠……
她的亲娘啊,这一切该不会都因此而起吧。
太玄乎了。
温灵蕴观她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揪住她的袖子,凑到她耳边道:“你不是不信嘛。”
萧暮秋迷惘一瞬:“公主蕙心兰质,任何事都瞒不过你。”
后又补充道:“微臣并不是忧虑,只是少见这等奇事,觉得有趣罢了。”
温灵蕴晓得她在宽自己的心,将担忧全数坦露出来:“七星连珠出现在本月初五,父皇恰好在这日出事……”
她和萧暮秋想到一块儿去了。
萧暮秋拉着她到一边,目光环顾左右后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好好回忆回忆,父皇这日除了微服出宫外,还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
温灵蕴懊恼道:“你忘记了,初五那日我不在盛京城内,出城去了太清观,在观外遇见了莲忍禅师。”
这么巧?
全都赶在了这一天?
萧暮秋疑窦丛生,却不敢多言,藏起心事岔开话题道:“怪不得呢……那你刚刚与莲忍禅师说了些什么?”
温灵蕴心虚不已。
她可不敢告知萧暮秋她在跟莲忍问姻缘,偏开脸含糊道:“叙叙旧罢了。”
叙叙旧需要悄咪咪到墙根底下说?
蒙谁呢!
萧暮秋发扬刨根问底的精神:“你去太清观求的什么?”
温灵蕴打哈哈:“无非是求佛祖保佑父皇母后身体康健,平安喜乐罢了。”
“道观里……哪来的佛祖?”
温灵蕴:“……”
她轻推了一把萧暮秋的小蛮腰:“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多?”
瞧瞧这一脸的心虚。
萧暮秋有理由怀疑她在城外养了俏儿郎,背着她在太清观幽会。
温灵蕴透过她饱含深意的眼睛,看到她心底所想。
又羞又气。
质问道:“你怀疑本宫不守妇道?”
萧暮秋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点了下头。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以下犯上。
温灵蕴侧眸觑着她,冷幽幽的眼风,围着她修长的脖转了几圈。像是刽子手的手起刀落。
萧暮秋背心的闷热有了凉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后知后觉的发现玩笑开过头了。
急忙赔礼。
温灵蕴却哼都不哼一声。
沉默是暴风雨的前奏。
萧暮秋能屈能伸,小媳妇似的扯过温灵蕴腰间的裙带,在指尖绕了两圈:“公主~”
温灵蕴不为所动,抬手要打她。
萧暮秋赶紧凑上脸去:“公主下手轻一些,微臣怕疼。”
过于没皮没脸了。
温灵蕴下不去手,唯有罢休,定定的看着她,眸心凉凉润润的,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以后,不准拿这样的事寻本宫开心。”
萧暮秋眉眼弯弯的答应下来。
本以为这事了了,便抬脚往前,走了一段路,温灵蕴却并未跟上来。
萧暮秋回身望过去。
温灵蕴就端端立在原地,用沉静的嗓音道:“萧暮秋,我们还有以后吗?”
这一刹,萧暮秋的心田有了异样之感
她一把按住胸口,阻挡这股异样的感觉,也阻挡略略紊乱的呼吸。
啥情况!
难不成是病了?
.
御花园,碧雁池。
鱼食撒落池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鱼儿们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争抢食物,甩荡起阵阵浪花。
一眨眼,又迅速归于平静。
萧暮秋盘腿坐在池边的柳树下,唉声叹气。
她满心都是忧愁,喂起鱼食来也甚是无趣。
一愁自己到底是不是操心过度,生病了。
二愁老丈人。
思考着移回魂魄是否需借助七星连珠的力量?
天象离奇,可遇不可求,又甚为短暂,下次出现也不知道在何时,难道要等上几百年?
那还移个屁的魂,他们全都化成一抔黄土了。
萧暮秋面容愈发沉肃,掂量着何时去太清观走一遭……
拜访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尊,兴许能从师尊那得到一丝点化。
她苦思恶想,脑中一团乱麻。
同样是做驸马,她的命也太苦了。
干脆掐断思路,再一次陷入逃与不逃的纠结中。
这是一个如生命般沉重的问题。
以至于她摇摆不定。
但她还是坚持了最早的选择。
逃!
逃吧!
抛下温灵蕴,抛下陛下,抛下这些红尘业障,去过自由自在生活。
不都决定好了吗,拿到和离书就出京。
可是为何……对温灵蕴有了点舍不得呢?
舍不得留她一人独自面对。
舍不得留她在煌煌盛京中孑然无依。
舍不得她伤怀……
舍不得她失落……
还舍不得她……
还舍不得她什么呢……
萧暮秋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心间冒出一丝奇异的想法,只一息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没能及时抓住。
手再次按住胸口。
嗯?
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一动作,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也许是良心过于不安吧,要好好按一按,才能安静些。
不对。
良心不安应该是头脑发蒙,四肢乏力,喘不上气。
她此刻却清醒得很呀!仿佛有什么东西,填满了她孤寂的心,让灵魂得到了满足。
同时又有点忐忑和慌张。
整个人像是升到空中,忽而下坠,忽而飘升,起起伏伏着。
萧暮秋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
看来不光是病了,还是个怪病。
然后眼神茫然的看着一尾锦鲤潜入了池底。
想完了温灵蕴又接着想陛下。
他老人家的笑脸,渐渐浮现在潋潋清波之上。
——秋儿啊,你为何才来!
——秋儿,你不信朕?
——秋儿,朕懂你的委屈。
——好秋儿,这事儿不管你信与不信都万万不可告诉灵蕴。
烦躁。
萧暮秋的手心出了许多汗,紧握着的鱼食变得粘粘腻腻,太不舒服。
她一把子将鱼食撒向了碧雁池。
再度惊起了一池的鱼儿。
如同她纷乱作响的心。
.
萧暮秋回到的玉漱殿。
殿内没有温灵蕴的影子。
她招来宫女一问,得知公主殿下不满意御厨送往来的枇杷水,当下正在小厨房里训斥人呢。
枇杷水?
摆明是给她熬的。
萧暮秋缩缩脖子,想要开溜。
方才她和温灵蕴本一同在御花园散步,鱼食喂得正欢时,温灵蕴却跑没影儿。
原来是为了这事。
萧暮秋挺感动,心夸温灵蕴是小棉袄,暖暖的,很贴心。
一身的烦意立刻好上了许多。
她挥退宫女,在殿内百无聊赖的走了一圈,瞥见了放在书案上的《霸道驸马深深宠》
昨日温灵蕴提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打的痛苦记忆,立时潮水般涌来。
她气不打一处来。
鬼使神差的拿起了话本。
昨日只朗诵完第一章,翻过几页,来到第二章的位置继续看。
她倒要看看这本肉.文,能有多肉!
第二章的故事是这样的。
金莲儿在与西门龙庆一夜春宵后,浑身酸软的醒来。
她先用指尖,细细描绘过西门龙庆的面部轮廓,把他刀刻斧凿般的脸庞牢牢的记在心底。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离去。
西门龙庆本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奈何一夜七次,体力耗尽,睡到日落西山才醒。
醒来后,他疯了。
后悔昨夜不节制。
他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跑遍二十九州,这一跑就是十年。
期间,他过得浑浑噩噩,整日喝个烂醉,靠着与金莲儿的点滴回忆度日。
而金莲儿躲在一贫困小山村,生下了一个女儿。
母女二人无忧无虑,过着耕田织布的平淡生活。
只是女儿长得太像西门龙庆,金莲儿每每看到女儿,就仿佛看到了西门龙庆。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金莲儿夜夜垂泪到天明。
成功把眼睛哭瞎了。
唉~
萧暮秋叹息。
才第二章女主眼睛就瞎了。
好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