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秋好生气。
这年头,逛青楼的狗男人都敢来骗她。
骗就骗,做甚要拿温灵蕴来吓唬她。
害得她以为温灵蕴真的跟来了。
把两条大长腿跑成了风火轮,路上不停歇,直到跑进了平康坊才发觉被骗。
她好气!
夜晚的青楼一条街,总是很热闹。
莺歌燕舞,佳酿飘香。
堪称狗男人的天堂。
萧暮秋拍了拍揣在胸口的小木盒,盒内装的全是赃物。
这不是普通的赃物,是拿来拯救老丈人的圣物。
她要有十万分的小心。
千万不能丢。
老规矩,她先掏出一条丝帕遮住脸。
后又有点不放心,从一位江湖浪客的手中买下一顶帷帽,花了十两。
这十两还是温灵蕴给的。
她本来打算留到浪迹江湖时再用,主要用来买打卤面吃。
如今……又为了老丈人花出去了。
她心疼。
好在帽檐四周的薄娟罩住了她的脸,挡住了她因心疼而扭曲的表情。
结果一转身,娇娇娘就扑了过来,由于扑的太猛,撞的她心脉一震。
要不是练过几年三脚猫的功夫,及时气成丹田,她非丢掉半条命不可。
这些都无伤大雅。
她唯一在意的是,都伪装成这样了,娇娇娘为什么还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
不愧是常年迎来送往,眼力果真毒辣。
萧暮秋甘拜下风,不得不像之前一样,从后院翻墙……
哦。
差点忘了。
后院有两条恶犬。
这就有点难办了。
萧暮秋决定曲线救国,先向娇娇娘打听一下风清清的近况,问问出了什么事,她好做做打算。
却听娇娇娘一声哭嚎:“我的二驸马呀,你可算来啦!”
萧暮秋:“?”
成亲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受到青楼老鸨的热烈欢迎。
感觉怪怪的。
还有一丢丢吓人。
比两条恶犬还要吓人。
娇娇娘哭嚎个不停,再哭嚎下去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这不,满街的嫖客已经在关注她了。
“哇,这就是二驸马吗,我好崇拜她!”
“我也崇拜她!她整天逛青楼,一点也不怕公主!不像我,怕我婆娘怕得要死。”
“你们不懂,这叫软饭硬吃!”
萧暮秋好生无语。
对着娇娇娘用河南口音狡辩:“俺不是二驸马!你认错人了。”
娇娇娘:“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萧暮秋一把捂住她的嘴,往巷子里拖。
奈何娇娇娘太胖,拖了没几步,她就大汗淋漓,反被娇娇娘往莺花楼里拽。
“二驸马,你能来真的太好了!”
萧暮秋:“?”
她有理由怀疑娇娇娘在请君入瓮。
一把挣开娇娇娘的桎梏,捏了捏被抓红的手腕。
萧暮秋:“我们也算老相识了,有话不妨直说。”
话音刚敲地,一条长凳从高处极速落下,正好砸在她脚边,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人头皮发麻。
她急忙拉着娇娇娘侧身躲开。
随后,黄龟公顺着楼梯滚下来,像个蹴鞠一般,一路滚到底。
萧暮懂了,莺花楼里遭了难。
且是个大难。
所有的宾客和姑娘都聚集在大堂,一个个仰着头,望着三楼。
那里是莺花楼的最高处,只有楼内地位最高的姑娘才有资格住。
东边的第一间,是风清清的房间。
也是莺花楼最吵闹的地方。
一声声的咒骂混着乒乒乓乓的巨响!
萧暮秋心道不好。
“娇娇娘,你快去报官!”
“哎呦,我的好驸马耶!要能报官我们早报了。”
娇娇娘抹掉眼泪:“官差哪能管到我们这个三教九流的地界来呀。”
萧暮秋:“去呀,再耽搁下去怕是会闹出人命。”
“那也没辙啊!您什么时候听过官府为风尘女子出头的?”
娇娇娘两只胖脚跺来跺去:“我刚才本想出门找位有身份的恩客帮忙,出门就遇到了您!这说明什么?说明您就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啊!”
萧暮秋:“……”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当驸马的社会地位。
娇娇娘:“您来的正好,赶紧上楼去劝劝,您是洛河萧氏的下一任家主,又有二公主替您撑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您为我楼里的姑娘出个头。”
她急得语无伦次,带着满楼的姑娘跪到地上给萧暮秋磕头。
“您大慈大悲,就帮我们这个忙吧!”
萧暮秋伸手去扶:“你们快快起来!”
莺花楼是本朝第一青楼,恩客中不乏达官显贵。
娇娇娘却偏要求到她头上,概是这闹事的人身份不凡,达官显贵们轻易不敢得罪。
“如果事关风清清,我当然会管。”
娇娇娘:“就是这姑娘闹出来的事儿——”
“你长话短说!”
娇娇娘:“桑家的二公子桑言,他一直仰慕清清,前几日喝多了酒,非要拉着清清陪他。清清这个不懂事的东西,不知怎的就动了手,把桑二公子打得不轻,足足赔了五百两。”
“……”
萧暮秋对此事略知一二。
毕竟……那五百两是她出的。
原来是陪给桑二!
桑二!桑二!
又是桑家!
三年前,她还没做驸马,在盛京城内的纨绔圈里混。
由此和桑二打过不少交道,梁子也结下不少。
桑二是桑谨的亲弟弟,一母同胞,只比桑谨小两岁。
兄弟二人手足情深。
桑二记恨她和温灵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总爱替他哥为难她。
但同人不同命,他脑子没有他哥好用,总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对她的记恨就愈发的深沉了。
许是近来听闻盛京城的流言蜚语,得知她和风清清不清不楚,存心去招惹,结果吃了亏,挨了风清清一顿毒打。
堂堂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被一青楼女子欺辱,沦为笑柄,一时气不过便来寻仇。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来者不善,萧暮秋向娇娇娘讨要人手。
娇娇娘指了一下黄龟公:“我们哪里敢跟桑二公子动手?只敢好言劝着,前头去劝的人都被打下来了,黄龟公是最后一个。”
萧暮秋:“……他们一共多少人?”
黄龟公捂住流血的眼角,疼得龇牙咧嘴:“少说也有十个吧。”
萧暮秋:“!”
她细胳膊细腿的怕是打不过。
“他们长得壮吗?”
“个个身高九尺,一身腱子肉!”
萧暮秋:“……”
难道要她和老丈人一起……二对十……
胜算渺茫啊。
砰!
又是一根凳子砸下来。
满堂子的男男女女吓得呜呜哇哇的乱叫。
娇娇娘把她往楼上推:“您就快去吧,再耽误下去,清清就没命了!”
行吧。
萧暮秋咬住牙关。
为了老丈人,即便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她让娇娇娘附耳过来,说了一番悄悄话。
“能……能行吗?”娇娇娘搅着帕子问。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快去!”
言罢,她提着衣摆,踏上了楼梯。
一步一步往上爬。
背影充满“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悲壮。
楼梯走到一半,萧暮秋停下脚步,探出半边身子,观察楼上的情况——
躲在门内的风清清破口大骂:“一帮废物以多欺少!等我家秋儿来了,老子让她摘了你们的脑袋!灭你们九族!再将你们抽筋扒皮,做成人皮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