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
试想一下本是要教训的对象此时此刻正顶着一张傻里傻气的小脸蛋,说着“我给齩”的话……
戚闻溪表情极度分裂。
鲸潋的鼻尖上十分滑稽地粘着芝麻粒，戚闻溪眉毛都要皱成八字了，不,她绝对不想齩鲸潋的鼻子。
鲸潋又靠近了些她,脸颊都快贴上来了。
眼神仿佛在说：快齩啊,不然芝麻就掉了。
戚闻溪受不了鲸潋如此贴近的距离，赶紧推开了对方这样的奇怪回赠。
“你到底……想干嘛。”戚闻溪无奈极了，语气甚至已经軟和了。
鲸潋挑了下眉毛,私觉得戚闻溪一点都不聪明。“我在,哄你，啊。”
“……所以你是认为你齩我一下,我再齩你一下,就扯平了？”
难道不是吗？
鲸潋的脸上布满了疑惑。
戚闻溪算是明白了鲸潋这个小神经病简单的脑回路。
她的视线落在鲸潋好看又滑稽的鼻尖上，最终只能唏嘘叹气一声，在心里原谅了鲸潋的冒犯行为。
哎，算了。
自己干嘛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计较这些呢。
“以后别这样了,直接指出来鼻子上有芝麻不管是什么就好，直接指出来。”戚闻溪又摸了下鼻子，不再看鲸潋,假装收拾餐盘，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等等,以后？以后什么？
她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连自己都愣住了，哪里来的以后,她过会儿就是要把鲸潋送走的。
殊不知,她恍惚的一瞬间,胳膊无意中蹭到了桌边那个玻璃托盘。
“小心。”
不同于以往那种无波澜的音色,是稍显紧张的音调,下一秒，本以为会碎在地上的玻璃托盘竟被鲸潋一下子接住了。
稳稳当当握在手心上。
戚闻溪震惊地看着鲸潋站了起来，站在自己眼前，缓缓地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完整餐具。
“…谢谢。”戚闻溪木讷地回应了一句。
刚刚，只是那一瞬间的事。
她都不知道鲸潋离自己那么远是怎么突然跑过来接住的，她刚要懊悔新买的托盘即将粉碎的事实，何况那些溅射出来的玻璃碎渣很容易划伤。
她真的没想到鲸潋能瞬间接住。
鲸潋金色的眸子敛去了刚刚一刹那的紧张感，她看着戚闻溪端着盘子细胳膊的弱小模样，最终硬是将对方手里的餐具全部拿了过来。
“啊，不用的，我来就行了。”戚闻溪虽然手里轻巧了，但是心里不愿对方做这些事，毕竟鲸潋算是客人，虽然对方行为举止总是异于常人。
但也算是来自己家里的第一位客人。
鲸潋也不听戚闻溪的劝导，径自将手里的东西放进……？
她轻松地一只手托着那叠餐盘，回过头看向戚闻溪，像是在问：放哪里。
“放水槽。”戚闻溪站在一边，眼见自己劝不动，只好用手指了指水池里，放那里就好。
戚闻溪见鲸潋如此乖乖帮忙的模样，突然觉得对方似乎也不赖。
“咣当咣当——”
很快，戚闻溪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给我……赶紧出去。”戚闻溪将鲸潋轰出了厨房，表情阴沉地警告鲸潋从现在开始，不许踏进厨房一步。
本来还好心情想给予人类援助的某位远古生物，此刻正隔着厨房推拉门幽怨地看着戚闻溪，她不就是没把握力道弄坏了一个盘子，至于那么生气？
这个人类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而事实上，是叠落在一起的四个托盘都出现了不均等的裂缝，戚闻溪以为是鲸潋碰坏的，殊不知对方是小手指不小心捏裂的。
她刚从水槽里小心翼翼拿起一个检查试图说服自己还能用的时候，整个盘子就随着裂痕碎在了水池里。
然后是全部，全部碎了。
碎在了水池里。
“……”
戚闻溪望着水槽里这些刚买回来的餐盘全都这幅模样了，心是拔凉拔凉的。
自己刚刚甚至还在思考着对鲸潋的感谢措辞，现在她只想知道这个小瘪犊子拿什么赔她？
这个瘪犊子。
当戚闻溪独自收拾完残局后，走出了厨房，便看到了那位始作俑者正朝着她露出一副傻兮兮的笑。
好吧，别以为这样笑成一个天使就可以蒙混过关。
她冷着一张老脸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用空气擦桌子的鲸潋，然后慢慢将围裙解开，径自去了书房。
她得看一下讯息，顺便回复一下许樊星，下午给她结论，毕竟接下来她得办一些私人的事。
她打开了电脑屏幕，一下子跳出来多条未读消息让她一惊，许樊星的占据了一大半。
她滑动着阅读消息。
前面是关于课题的研究分析，到后面就——
“戚教授，中午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饭吗？我在明徽大厦附近。”
明徽大厦离她家住的地方不是很远。
戚闻溪望着对方发来的一串消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如果别人的邀请让她感到为难，那就是她潜意识里的不想去。
之前的团建活动也是，与其说是自己不太爱接触人，不如是她不太会接受那种热闹人又多的场合。
所以，她也曾听，有其他人私底下说自己性格孤僻不合群。
传言散开了，她也没太在意，不合群就不合群罢了。
这样也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社交麻烦。
只是戚闻溪有些不明白，圈内大家都对许樊星评价甚高，长相和学识都很优异，人缘也极佳，听说还被学生论坛里选为学院亲和力最强最欢迎的副教授。
学生们都很喜欢她的课。
最重要的是她还很年轻，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这样一位如此受欢迎的人，为什么总是想邀请自己吃饭呢，她们也就共事了才几个月。
戚闻溪叹息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像往常一样婉拒了对方的邀请。
“不好意思，我今天得处理一些事情，没有时间的。”戚闻溪发完了这句话后，又在想是不是回复地有些生硬，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课件晚一点回复你。”
这时候，她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位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始作俑者站在门口，她都不知道鲸潋站在那里多久了，悄无声息像幽灵一样。
鲸潋看到戚闻溪终于抬头看向自己了，于是挤出了一个笑。
是关于刚刚捏碎所有盘子的“认错”。
别对她露出这样傻兮兮的“笑容”，戚闻溪心里无奈地想着。
“你跟谁学这一套做错事就傻笑企图蒙混过关这种手法的。”戚闻溪合上了电脑，一脸认命地问着鲸潋。
说实话，当看着鲸潋那副天使般抽搐的笑，戚闻溪发现自己也没再生气了。
谁能拒绝一个大金毛那种十分灿烂的温暖傻样呢？
很显然，只听三分意的鲸潋十分老实地表示自己，“电-视。”
昨晚电视里看到的情节。
她虽然活的长久，但不了解陆地上的人类，与其说是不了解，倒不如说这些年，她并不想去了解。
只不过，独自生活在深海之下的老年生物突然有一天对眼前这样的两脚兽觉得新奇了，便尝试去了解。
所以，电视机里的那些影像算是很好的传授。
她学得很快。
做了让对方感到消沉不快的事情（比如捏碎了碗盘还有其他的），给予笑容是非常好的化解方法，前提是你笑得要好看些。
不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笑脸鲸。
她刚刚还去洗手间的镜子前练习了一下微笑。
模仿着戚闻溪之前露出来的那种，让自己心脏怦怦跳心情变好的那种微笑。
只不过鲸潋不知道的是，她笑得太过了。
像个笨拙滑稽且嘴角抽搐的大傻瓜。
“好吧，那我就不让你赔偿了。”戚闻溪秉持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不计较对方之前的所有无端行为。
最重要的是，把鲸潋好好地送到家人身边，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德。
鲸潋见着戚闻溪开始穿起外套的架势，好奇地歪了歪头，直到自己面前多了一双鞋子。
一双九成新的运动鞋。
“你试试合不合脚。”戚闻溪示意对方穿上看看。
家里没有新的外出便鞋，她只能找到一双还算新的运动鞋，如果鲸潋穿合脚，就当是一并送给对方了。
“不。”鲸潋皱了皱眉，她有些抗拒看着包裹严实的鞋子造型，比起这样，她更喜欢宽松的小熊拖鞋。
“没事的，你先试试，拖鞋穿在外面走路不方便的，这个好走路。”戚闻溪耐心地劝导着。
最终，看着鲸潋白净的脚十分纠结地伸了出来，粗鲁地企图强行套进那双运动鞋里，鞋带都不解开。
戚闻溪满脸黑线，她这才意识到鲸潋是没穿过运动鞋，服务不到位的她只好弯下腰将那鞋带解开。
递给了对方。
“其实”鲸潋开了嗓子打算不穿这样的鞋子，只不过下一秒她就全身僵硬地一动都不敢动。
因为她的脚踝竟然被眼前这个两脚兽握住了。
两脚兽竟然摸上了她的脚一踝……
戚闻溪都不知道鲸潋在磨蹭什么，是不会穿吗？！
想到这一点她只好硬着头皮帮着鲸潋穿鞋子，别再给她磨磨唧唧了。
她握住鲸潋的脚踝，然后小心翼翼将鞋子套在对方脚上，快速扣着鞋带，自始至终，戚闻溪都是低头工作的，她并没有看到鲸潋开始发红冒烟的脸。
被触一碰到脚踝瞬间，鲸潋整个人都惊愕住了。
那里可是自己敏一感区，戚闻溪温温，热热的手碰她，那种感觉比追逐猎物的感觉还要强烈许多，陌生又悸动。
她的那里，从来没有被碰过的……
鲸潋后背沉寂的黑色斑纹甚至因此兴奋且娇羞地攀至在了脖颈处，金色的瞳孔瞬间竖立起来。
死死地盯着正在给自己系鞋带的人类女人。
“你怎么了，脸红红的。”戚闻溪终于给鲸潋一只脚穿好鞋子后，这才停了下来，她瞅着脸颊露出不正常红晕的鲸潋，赶紧上前想要仔细望望。
鲸潋看着戚闻溪靠近过来的脸，瞬间羞涩地垂下了视线，避开了对方的探视，也是在那一瞬间瞳孔恢复成正常的状态。
“鲸潋？”
“……嗯？”
鲸潋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拉高起的衣领完美遮挡住蔓延在脖颈处的黑色游动的骚一乱斑纹。
“你怎么了。”戚闻溪疑惑地望着从穿上鞋子后就四肢僵硬住的某位祖宗，奇怪极了。
鲸潋甚至闻到了眼前这个人类女人身上散发的味道，是淡淡的沐浴露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脸颊更烫了……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对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没有。”说完，鲸潋艰涩地咽了下嗓子。
“是不合脚吗？”戚闻溪看着鲸潋往后一步问着，她都觉得自己变得啰嗦了，在以沉默应万变的祖宗面前，自己的寡言消失全无。
“不，刚好。”鲸潋忸怩地摇了摇头，她穿着刚刚好，只不过是因为刚刚戚闻溪握住她脚踝的那时候的触一感让她记忆犹新，非常的、难以形容的奇妙跟享受，让她变得有点奇怪，总之不能再碰就行了。
戚闻溪抿了抿嘴唇，看着脸蛋红扑扑的鲸潋也不愿多说，自己只好闭口不再过问。
索性要给对方另一只脚穿上，只见鲸潋立马将鞋子快速套上另一只脚，仿佛是非常害怕戚闻溪给自己穿似得。
只不过她不会系鞋带，所以最终她的另一只脚还是被戚闻溪扣上了。
期间，戚闻溪的手指仍是划过她的脚一踝，鲸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真的是快要疯了……
鲸潋心里默念着：只要坚持一小会，千万不能让这个人类女人发现自己的弱点。
所以，某位自尊心极强的老祖宗忍着。
戚闻溪好不容易把对方这位祖宗穿好后，她低头望着鲸潋穿着自己的运动鞋，对方始终是眼神飘忽不定着。
时而低头望望小鞋子，时而抬头望望天花板，就是对戚闻溪避开视线。
莫非……鲸潋这傻孩子是在害羞？
害羞自己不会穿鞋而是别人帮她穿了，惹到了对方那高傲又脆弱的小自尊心。
戚闻溪心里猜出个十有八九，但很显然，她的猜想完全是离对方害羞的点背道而驰了。
“其实你也不用害羞的，”戚闻溪安慰着，“你只是以前没穿过，总会有第一次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鲸潋瞬间睁大了眼睛，心里猜疑着戚闻溪是知道了自己的“小弱点”了？
强大而孤寂的远古生物已然将身軆的敏一感反应当成了不能说的弱点，她可不希望被两脚兽发现。
“当然，没、没有。”鲸潋“坚定”地矢口否认，抬起了头，强一迫自己换成了正常的神韵，虽然脸颊还是红扑扑的。
还真是好没说服力啊。
戚闻溪凭借多年的执教经验，一眼就看穿了鲸潋这位学生故意逞强的小心思。
“嗯嗯，那我猜错了，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害羞的。”戚闻溪很给面子点点头，这个话题就不再继续了。
鲸潋瞅着戚闻溪微微带笑的那副样子，看出来对方根本不信，只是敷衍过去。
她哪能让这个弱小的人类女人看不起自己，她索性拽住戚闻溪，果断提起裤腿，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白皙皙的脚一踝上。
“你，随便，摸。”我一点都不怕的。
鲸潋说完，红着眼睛紧抿薄唇，不让自己羞愤显露出来，可是背脊上的斑纹早已出卖了主人的心境，在紧张地四处疯窜。
甚至，她蹦跶出的那几个字都带着隐隐颤音。
就，又怂又逞强。
说不定，马上就能被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