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桐慎二屏住呼吸,冷汗自额头滑下鬓角,一点点从楼梯间挪步,像是经过十倍放慢的动作。
因为客厅里的两个人,不论是他爷爷还是神父,都是超一流,或者说超极危险的存在!
不小心听到惊人消息后,间桐慎二只希望谁都不要注意自己,让他能顺利溜回房去。
轻轻蹭掉小皮鞋,幼年的他只穿着白袜,脚尖一级一级挪往二楼。
直到回房间把门掩上,他才狠狠松了口气。
间桐慎二心里仍有些不敢相信——
二叔和神父那家伙,这时就已经不清不楚了么?
现在冬木监督和远坂家主可还没死呢!
难怪外道神父升任监督后,还时不时来为二叔做治疗,亏他以为爷爷开出了什么条件,结果居然是美男计吗?!
开什么玩笑……
堂堂圣堂教会日本教区紫衣总主教,居然被一个大自己好几岁的男人迷的神魂颠倒,连自己的老师都愿意背叛?
这合理吗?
头脑里混乱的齿轮嘎吱嘎吱响,真给他想出了一种可能!
间桐慎二的脸色顿时又红又白。
“不会吧?难道是用了那东西……”
他猛地晃晃脑袋,赶紧将“淫‖虫”两个字甩出脑海。
不可能!
额……
总之!
反正不管二叔到底用了什么,也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个晚辈而已。
这种说不清楚的恩怨纠葛,当然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间桐慎二走到窗台边,向远处路灯的微光眺望,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还能回到这个时候,是魔术幻术么?还是谁的记忆被重现了……”
虽然没来得及弄清楚,但既然在这里能遇到言峰绮礼,就说明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最大的可能,是对方利用广角吸纳,将所有参与这段经历的人的意识体,拉进记忆场景中。
目的是寻找自己身体里的小圣杯。
其实他当时已经离现场很远,只利用飞虫从火车站外面观察,没想到这样也还是被拉入进来。
由此可见,对方背后蕴藏的阴影有多么麻烦。
簌簌、簌——
倏忽间,有影子从庭院灌木里穿过,枯枝脆响引起间桐慎二的注意。
他吃惊望去,记忆里这一天应该并无敌人入侵。
然后他就在自家楼底下,看见三个熟悉的人影,正鬼鬼祟祟钻进他常看书的库房。
啪地一声,间桐慎二两手按在玻璃上。
紫色双眼瞪着自己的幼驯染、幼驯染的野男人、还有异父异母的亲妹妹,间桐慎二差点凸成鼓金鱼。
旧书库不远就是大门,爷爷就在客厅里,还有个要抓自己的外道神父,这几个家伙在搞什么啊?
而且是啥时候进来的!
陌生的目光落在身上,禅院甚尔顿时有所警惕。
他突然抬起头,瞬间捕捉到窗后间桐慎二的影子,然后一把拉住小士郎。
埋头跟随的小樱撞到男人背上,也停下脚步,往两人目光的方向望去。
“兄长大人?”
间桐慎二赶紧推开窗,他一边杀鸡抹脖子,一边示意三人千万别乱喊——
顺着窗台,他把一根绑好的绳索丢下去,然后倒着一点点往下爬,终于跳到庭院地面。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嘘、小点声,跟我去那边……”
间桐慎二拉住小樱的手,带着士郎他们蹑手蹑脚绕过结界点,躲到一处围墙底下,问他们: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神父现在就在我家里,快带我赶紧离开这……”
小士郎仰头看着禅院甚尔,表情很是迷糊。
没有办法,甚尔把整个事情给间桐兄妹解释了一番,只将他与附身间桐樱的存在对峙时,那些疯狂出现的文字含糊掉。
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也许是爱人身上最大的秘密。
亦或者……是人类历史最离奇的恐怖故事。
间桐慎二皱眉思索,他刚认识言峰士郎的时候,还要在这段时间之后。
大约再过两年,那时对方的样子,或者说性格吧,跟面前这个‘士郎’完全不同。
他也没有十足的判断依据,但却不得不顾忌背后的隐患。
“你确定他真是士郎吗?”
间桐慎二拽着黑发男人走到一边,急促地低声问他:
“虽然神父那家伙很恶劣,满口都是不能听信的鬼话,但必须承认的一点是,他对士郎真的很了解,如果连他都那么说……我就更确信,这个跟着你过来的‘东西’不是士郎,你要慎重抉择!”
禅院甚尔眉头拧起,对他来说幼年士郎身上有他熟悉的特质,而且毫无疑问,这种感觉就是士郎独有的。
因此,他不喜欢这些猜疑与否定。
“我确信他是士郎,哪怕记忆不完整,也一定是他的一部分。”
他从头到尾都没动摇过。
而且小鬼也没跟上来,是自己半路把他掳来的。
禅院甚尔想。
否则,等再走到河堤上的时候,对方又会被那些怪物杀死。
一次又一次。
永远都不会有人来救。
在那么黑暗冰冷的河水,将会永远、永远沉下去……
等等?
救对方?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疾电。
追到黑暗无边的水下,那种张惶和急迫感,直通向某些被遗忘的细节——
‘你也是坏人吗?’
‘把你当成电视新闻里的连环杀手,真是对不起……’
男孩背着手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雁夜先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敬佩他,小时候,我有一次晚上出门,结果被坏人绑架,是他救了我和另一个孩子】
‘九年前,雁夜曾在这里受过致命伤,如果没有像当时一样救他,世界就会轮回重置……’
言峰绮礼平淡的话语,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救了我以后,雁夜先生居然没带我去警察局,而是去了一所教堂,在我们当地还挺知名的】
【养父的生父是那所教堂的主教,他暂时收留了我,如果不是这样,我恐怕也会跟随我的父母一起,葬身于圣杯引起的那场大火】
‘我没见过他,不过他的衣服和教会的监督爷爷很像……’
‘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是个很和蔼的老爷爷,至于教会……奇怪,我为什想不起来……’
印象最后,是男孩失去表情的脸孔。
禅院甚尔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到士郎的面前,蹲下身平视对方问:
“教堂里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原本应该在那才对,为什么突然决定出门?”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问题,然而此刻,却像触动了什么不该触动的机关。
男孩天真明亮的目光,忽然变得幽黯不清。
表情从他的面孔上剥离了。
“因为我必须要到那里去。”
“我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他张开嘴,如同一张面具在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