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姜府的大门,徐宁安心情有些凝重,世间终归还是有许多不堪与黑色的。
青儿似乎也看出了徐宁安的愁绪,竟然难得的主动开口道:
看来她也是个可怜人呐。
徐宁安叹了口气,感叹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算是很好的印证了。
她自然指的是姜琳琳,按照她所说,四年前,姜为然这个禽兽竟然垂涎自己的亲生女儿的美色,夜黑风高的夜里,竟然糟蹋了自己的女儿。
而后便以自己的女儿为诱惑,游走于权贵之间,获取自己的私欲,贪污受贿,侵占良田。
怀孕后的姜琳琳竟然连自己的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最后还被姜为然打流产了,而后将她胎死腹中的孩子喂了狗。
精神失常的姜琳琳竟然将狗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养,还不停的让人从不同地方收集刚出生的孩子来喂自己的狗。
而姜为然害怕牵扯出自己,为掩盖其中罪行,勾结刑部右侍郎,草草了结河伯食童案。
当时三人加上青儿听到这些消息,都震惊的无以复加,最后三人一致决定杀人灭口。
没有办法,此事牵连到的不只是魏党,甚至王党都有许多人都牵扯到了其中。
如果真的彻查下来,朝廷必然要翻天覆地,牵连太大了。
徐宁安知道爷爷想整治百官,但是当下的局面不是下猛药的时候,如果这些人都死了,一下子要从哪里找这么多人填缺官位。
更换朝中血液这种事只能徐徐图之,毕竟这京官不是真不是随便拉个官都能当的,需要经验和能力。
这一次这次大清洗已经算是敲山震虎了,再杀下去朝廷就真的要瘫痪了。
而且昨天徐棣就与徐宁安交代过这个案子适可而止,明显老皇帝是知道些什么的。
昨天没有听出什么意思,今日徐宁安便明白什么意思了,所以当机立断的点了头,立刻赐姜琳琳一死。
最后,姜琳琳以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罪恶又可悲的一生,此案始于姜琳琳,也终于姜琳琳。
最让人意难平的是姜为然死的太轻松了,连痛苦人都没有感受过便死于安详。
至于接下来的事,徐宁安不用担心,左向道这个大理寺卿会处理的很好。
刑部右侍郎是铁定逃不了的,他需要给那些刚出生就死去的婴儿一个交代。
至于小鱼小虾,自然也是必死,这个案子终归是需要血与命去填的,党争下谁也不会怜悯谁。
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牵扯出来这么多东西,当下的朝局就像就像臭水沟一样,真的是水臭是臭,可是这污水是谁倒的呢?
徐宁安自言自语,今日之事让他又看清了很多东西。
这些如同臭水一样的官员固然可恨,可是是谁将他们排入臭水沟的呢?而且还源源不断的有臭水排出来。
所以要想净化朝中这滩污水,唯有大兴科举,实现天下士子皆可入朝堂的局面,源源不断的有新鲜源泉注入朝堂。
走吧,回家去吧。
今日魏正清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件厚实长衫独自一人入了太学宫。
魏正清与自己的弟子方玄舟泛舟于洗书湖上,魏正清懒靠于船头,方玄舟于船尾轻轻拨桨。
只可惜已是秋风萧瑟,满湖的荷花已是枯萎,若是夏时,可是满湖荷花别样红,锦鲤飞跃。
魏正清折下一朵莲蓬,抠下莲子丢入嘴中,腮帮子一阵鼓动,吐出壳壳来,看着满湖秋色,不禁感叹:
满湖秋色入我怀,天下悲凉从中来。
方玄舟自然是听出了老师所指,难免有些嘘嘘道:
秋来天寂寥,尤胜雪满冬。这秋日的天地肃杀,自是要比冬时白雪皑皑更悲怆。熬过去了,自然得见雪后花开。
方玄舟收起木桨,任小舟轻浮于水面之上,放眼满湖秋色道
老师今日怎会得闲情一二来太学宫呢。
魏正清摇摇头,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今日为师是特地来找你的。
方玄舟有些意外,平日里老师都不让自己插手朝政,自己这个少辅虽然是从一品,但是实权的还是国子监大祭酒的身份(国子监在古代也被称为太学)。
虽然已经猜到些许自己师傅来此的些许眉目,方玄舟还是问道:
老师,所谓何事?
魏正清先是一改常态的问了方玄舟对当下朝局的看法。
方玄舟没有过多思考,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分析过了。
大厦将倾,始于根基,皇上此举不过是顺势而为,大势所趋,或许说皇上近十年的谋划等的就是现在的大势,也可以说皇上一手营造了现在的大势。
魏正清不奇怪自己的弟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看不透这些,反而不像自己的弟子。
而他所说的大厦自然不是国祚,而是指门阀士族趁着战争营造出来的错综复杂的朝局。
所以老师这颗顶梁柱自然也是要倒的,之所以明知大势不可为,仍要为之,是因为大厦之下有无数的无辜之人,所以我才逆风而行,指望更多人能从危楼下抽身。
这些东西魏正清从来没有与方玄舟讨论过,过去所教的都只是学问罢了。
老师,你大可以抽身的。
魏正清摇摇头,终归是要有人去死的,如果一个人的死,能换更多人的生,哪怕背负千古骂名又如何。
他知道他这棵顶梁柱撑起的是吸食天下黎明的的血冢,可没办法,谁让他出生血冢呢,没有这肮脏的血冢,又何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首辅呢。
为师的根就在那里,走不掉的。
方玄舟还是说出了心中那句想说很久的话。
老师,天下百姓何辜?
腐朽门阀士族吸食的是天下百姓的血肉,天下百姓何辜?
魏正清仰头哈哈大笑,是发自内心的大笑,狂笑。
好一个天下百姓何辜?好一个天下百姓何辜呐!哈哈哈。
天下百姓何辜?终于从高高在上的一个士族子弟口中说出了。天下百姓等这句话,又何止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