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老和尚低下头，揉了揉小和尚的脑袋，满脸的欣慰。
老和尚之所以说郭淮是他的心魔，其实看见了郭淮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
他不想让郭淮走上自己的老路，有些东西，当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悔是世间最没有用，也最不值得同情的东西。
老和尚蹲下身，看盯着小和尚澄澈的眼睛，眉目慈祥，满满的爱意。
“以后的路自己走，走的慢些，累些，不要紧，实在走不动，就坐下歇一歇，看一看沿途的风景，回头看一看走过的路。”
“每一步路，每一个脚印，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道理，错的斧正，对的保持。”
“你不必心怀愧疚，师傅能让你没有走上师傅的路，已经很开心了。”
“师傅。”
郭淮再喊一声师傅，他猛然惊醒，眼角挂着两股清泪，大佛金身已经消散天地间，他躺在沙滩上，江水潺潺。
老和尚坐地，双手合十，微微低头，面带笑意，很安详。
郭淮明知师傅已死，但却仍然不死心，颤抖着手，将手指放到师傅的鼻子下，没有一丝的气息。
郭淮跪在师傅面前，满脸的泪水，抚摸师傅冰冷的脸后，颤抖着缩回了手。
双手合十，微微地下头，似乎一下子看开了很多东西。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正如这春来秋去，寒来暑往，不过天下势所趋。
就像有的人高喊逆天而行，不过是打破一个囚笼又跳进一个更大的囚笼。
人生在世，亦有逆天而行的勇，亦需顺势而为的心。
郭淮此刻已经明白了师傅的心，越国以亡，在废墟之上重建越国，终将只会再生战火，让百姓民不聊生。
即使最后重建了越国，只是遍地枯骨，血流成河，自己身边站的再也不是曾经的故人。
亡了便是亡了，即使重建起来也不是曾经的越国了。
“师傅，我懂了。”
他不会说：师傅你为什么那么傻，因为他知道师傅不这么做就不是自己的师傅了。
自从他做他师傅那天起，他便满眼都是善意，永远都是眉眼温和，似人间净土。
郭淮缓缓拔出腰间的一柄匕首，一缕一缕的割下头上青丝，头顶的戒疤重现人间时，他已经满头鲜血，割破了许多伤口。
他脱下身上的战甲，与青丝一起埋在了江岸，一块石头做墓碑，刻有：郭淮之墓。
世间再无越皇子郭淮，世间只有贫僧玉乾。
老和尚身后袈裟之下，竟然还有一个包裹，郭淮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套崭新的袈裟僧服。
看到崭新的袈裟与僧服，郭淮才知道，原来师傅下山是便已经抱着死志要度化自己，哪怕死，他也要让自己重新穿上袈裟。
天色渐晚，江风凌冽，便是已然让人生寒意，郭淮跳入江中洗净后，换上了新衣，一身雪白袈裟。
一直没有放声哭的郭淮，看着身上雪白的袈裟，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着去江对面捡回被自崩碎的手串佛珠，哭着拿上那根碎了矛头的长矛，哭着背上自己师傅的遗体，自西而东，一步踏空去。
雪域佛山是整个西域最神圣的地方，西域人眼中这里就是天堂，只要能虔诚的从佛山底一直拜道佛山顶，便能消除一年所有的灾难。
饶是冬季，大雪满地，依旧有虔诚的香客在一路跪拜往山顶，三步一叩首。
“咚咚咚......。”
一连九声沉闷的钟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雪域高原之上，悠远而又深沉。
大钟平时都是三响，只有得到高僧坐化才会一连九响，而且敲钟之人都是方丈，或者方丈的继承人。
大钟九响之后，寺院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事，双手合十，默念佛经。
不仅僧人，就连上下山的香客都意识到事情不对，老香客自然是懂什么意思的，只有新香客不懂，不过看沿途的香客都双手合十，所有人都跟着做。
就连佛山下的居民，凡是听得到钟声的，都齐齐放下了手中事，合十默哀。
老方丈再一次撞响九声钟响，所有人默哀完毕，继续做自己手中之事，只有几位得道高僧齐聚，看向老方丈。
老方丈缓缓开口道：
“玉台师弟已经圆寂，诸位随我下山接一接师弟。”
以方丈为首的五位高僧，每一位平日里都是难得一见，今日五位高僧一起下山，向东而去。
徐宁安几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依旧一路游山玩水。当然也不算，毕竟来洄水湾徐宁安是抱有目的性的。
果然，正如华家父子说的一样，除了悬崖上有当年战斗过的痕迹，别的地方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徐宁安三次潜入水底，柳九潜了两次，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徐宁安只是不死心，之所以来此，只是求一个安心而已。
给了柳九六枚铜钱，柳九心满意足，潜了两次水，每次三枚，简直赚翻。
至于玉朗，徐宁安没有奢求他做什么，他对付他那三个老婆就够呛的了。每天练那佛引双修到半夜，白天都是挂着两个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害的徐宁安同柳九都每夜里都要躲得远远的，不然绝对要陪着一夜到天明。
用徐宁安的话来说，骑一匹马都能累个半死，骑三匹绝对迟早死在马身上。
原本徐宁安是打算各走各的，可是柳九这跟屁虫死活不答应，理由就是跟着徐宁安有钱赚。
徐宁安最想甩掉的就是柳九这个跟屁虫，既然甩不掉他，甩掉玉朗一家四口也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离开洄水湾一日后，徐宁安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原本徐宁安是准备去拣点柴火的，刚弯下腰，一柄利剑从天而降，直刺徐宁安心背部，想要一剑搅烂徐宁安的心脏。
幸好对方不过八境，而且徐宁安反应够快，一个翻滚躲过，反手就是一掌，逼退对方。
一击未果，对方丝毫要第二次出手的意思，直接身影一闪，跃入了丛林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显然对方是很专业的刺客，不然根本不可能如此隐匿气息，让境界高出一大截的徐宁安都难以发现。
徐宁安没有贸然去追，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诱饵，说不定林子深处藏着更大的危险，而是警惕的退出了树林。
确定没有危险后，徐宁安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口干舌燥的徐宁安心有余悸。
这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