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就出手吧,不要磨磨唧唧。”
夜孚的目光巡视两人,虽然战戈贯穿右边胸口,但是他的气势依如日中天。只是如日中天下,带着一股颓势。
任刀行虽然有些良心不安,但是还是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砍柴刀,顷刻间,刀气纵横,老人佝偻的身子都直了几分。
若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子递给馒头,怎么会有今日的任刀行,又怎么会得那天下第一刀的名。
一个馒头一生情,再见那个女子时,她已经是窈窕淑女,亭亭玉立,可终归他没敢说出口,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乞儿。
可他不知道的女子早就认出了他就是当年的乞儿,从此女子身边多了一名带刀侍卫,她夜里再也不会被恶梦惊醒。
他本就是呆头呆脑的木讷,哪里知道女子言语间的期许,哪怕不做那公主,也愿陪他远走高飞。
虽然他已经是名满江湖的后起之秀,可是在她面前,他依旧是哪雪夜里的乞儿,只敢将那爱慕思量深藏于腹。
那时大楚称霸,作为蜀国公主的他自然便就成了国家利益的牺牲品,那时他才想得起带她走。
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女子知道若是自己逃婚了,那蜀国将有灭顶之灾,家国大义面前,她能作何选择呢,要怪只能怪他让她等太久了。
女子嫁入了楚国,而他也去游历江湖。再见之时,他已经名满天下第一刀,而她已经命不久。
心怀愧疚的他在女子死后,便自困于蜀都城,在当年女子送他馒头的地方,做了一个劈柴夫。
一生困于一城,一世钟于一心。
“打完这一架,我因该也算无愧于心,但是终归要有愧与你了。”
老人瞬间气势暴涨,似是要将多年的愧疚一刀斩出。
这一刀:刹那芳华。
天地间横生一丝白芒,斩向那持剑傲立的男子。
千手唐流手化寒冰色,一掌探出,天地间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掌印,齐齐拍向夜孚。
夜孚眼睛里满是笑意,那是强者强者对弱者的怜悯。
“师弟有一剑,叫做风雪夜归人。”
“我也有一剑,叫做风雪不归人。”
杵剑变握剑,原本剑尖朝下,现在剑尖朝天,剑指苍穹,一剑动风云,一剑斩乾坤。
师弟的剑本就是他教的,那他的剑又何曾弱呢!
一剑天下鸣,剑气荡乾坤。
急速赶来的剑主眯起了眸子,感受着这一剑,似是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眼里竟然燃起了多年未见的战斗的欲望。
剑道何其孤,自他败了师傅的那一刻起,他便注定了孤独,三十年内,没有任何一柄剑值得他倾力一战。
但是夜孚的这一剑让他感受到了压迫感,亦如刚握剑走出江湖的那会,遇见了值得自己一战的对手,紧张而又刺激,那种求胜的欲望似乎会上瘾。
可惜剑主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的剑道注定是孤独的剑道,这一剑过后,世间便再也没有值得他剑主惊艳的剑了。
无数剑光随风而起,唐流拍出的无数玉掌被丝丝缕缕的剑气割裂。
似乎夜孚三丈之内便是剑的世界,凡是进入三丈之内的,皆化为做虚无。
一剑过后,天地寂静,只有风雪剑缓缓归鞘的声音。
夜孚缓缓转身,没有多看两人一眼的意思,实力的碾压,绝对的自信。
转过身的夜孚终于忍不住,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淌了。
任刀行的柴刀断成了两截,低头看着自己的柴刀,切面光滑如镜。这一剑的绝大部分威力还是压在了他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天下前五的实力,倒也无憾了。”
话毕,任刀行还是没能抵抗住体内升起的那股剑意剑气,体内传出一声闷响,倒飞出去,七窍流血。
千手唐流则是直接没有能力防御主体内的剑气,直接被剑气由内而外破体而出。
全身上下的窍穴炸开,如同在人体上放烟花,劈里啪啦,朵朵鲜红,一个个筷头大小的血洞遍布全身,密密麻麻,都是剑气从窍穴中破体而出所导致。
天下前五的绝命一击岂有这么好挡,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刘昭就是要用这两条命逼出夜孚的最后一击。
三条武夫命,换一个智谋天下的谋士命,怎么算都不会亏。
只有夜孚,哦,不对,因该是苏仪死了,他刘昭才敢放心的去死,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徐棣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苏仪还能活多久,他不知道,所以苏仪必须死。
剑主落到夜孚身边,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现在夜孚身上虽然还是气机蓬勃,生机盎然,但是只要等这一口气卸下去,便是仙丹妙药也回天乏术了。
“没有想到你便是东海海岸踩着浪花练剑的少年。”
剑主还记得十六岁那年,自己陪同师傅游历到东海,遇见一个与自己一般年龄的少年,踏浪舞剑。
出道以来便同龄无敌的剑主竟然与那用剑的少年只是打了一个平手,对方用剑,自己同样用剑,结果只是打了一个平手。
只可惜后来剑主走遍世间山河,再也没有找到过那个少年,何曾想,他去做了暗卫,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我知道你想啥,用剑你还是天下第一,唯一有希望能在剑道上与你一争高低的只有我师弟徐渊,嗯,宋公明也有那么一丝机会,我不行,那一剑便是极致了。”
剑主沉默不语,那一剑固然惊艳,但终归只是惊艳罢了,谈不上忌惮。
“你这样值得吗?”
夜孚微微一笑,说道:
“刘扶摇的天下前五不是豆腐做的,是实打实的,一命换一命,倒也不亏,何况还有小彩头呢。”
剑主一掌怕飞夜孚体内的青铜战戈,用内力封住其伤口周围的窍穴,使其不流血。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为朝廷卖命的人,一个个明知道是死局,还要去赴死,宋公明如此,你也如此。”
夜孚沉默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比喻说道:
“若是西域或者北原出了一个用剑高手,叫嚣中原无剑,你会怎么办?”
剑主明白了夜孚的意思,若是有人敢说中原无剑,哪怕明知会死,他也要世人知道中原的剑,所向披靡。
“大抵上是所求不同罢了,有人求的是天下无敌,有人求的是天下太平。江湖剑客,可以用命捍卫剑道的尊严,庙堂人臣,可以用死求一个万世太平。”
剑主帮忙护住夜孚的主要窍穴,不让其突然暴毙、年轻时不喜欢听这些大道理,现在想听也听不到这些道理,所以他听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