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时,徐宁安早就让青儿暴力驱除了,但是今日,徐宁安觉得应该与这些老顽固掰扯掰扯。
苏雅微读书没有错,她在这里卖字画也们没有错,抛头露面也没有错,错的是这些打着读书人名义的人步步相逼。
“既然你们张闭口的圣贤道理,那你们这些人与我说说,什么才是读书人的。”
徐宁安目光看向为首的两位老人,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怒意。
马凉先生那样的文圣都怀着谦卑之礼,目光看向未来,而这些不上不下的沽名钓誉之辈却喜欢将目光放在过去,一直恪守腐朽之礼。
什么才是读书人?
徐宁安这一问一下子让杜止淳有些答不上来,尊师重教?克己守礼?读书万卷?
似乎一下子根本找不到如何形容读书人的词,似乎没有词能概括读书人三个字。
不止杜孟两位文坛大家一时语塞,几乎在场的所有读书人心中对于“何为读书人”都没有一个定论,读书人就是读书人。
人潮中一位腰间别着一本《夜话东窗》的老秀才此刻也陷入了沉思。自诩一辈子的读书人,临了临了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何为读书人。”
考功名?做圣贤?讲道理?.....。
这些答案似乎是读书人,但又似乎不是全面的读书人。
似乎所有人心中的读书人就只是读书人,能解释读书人的也就只有读书人三个字。
徐宁安一声冷笑,读书人不知道什么是读书人,可笑不可笑?
“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读书人,听好咯”
徐宁安正身,声音洪亮且霸道,带着几分傲气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徐宁安的声音回荡天地间,久久不曾散去。似乎文笔塔所在的文林都安静了,只有徐宁安的慷慨之词在回荡。
人群中腰间别书的老人抽出腰间的书,轻轻拍打手心,口中默念徐宁安所说,如痴如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出自北宋大家张载的《横渠语录》)
不止老人在默念,似乎在场所有的读书人都在默念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了他们的心头,字字诛心。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好好好,妙妙妙。”
老人拍打着书走出人群,夸赞的语气中除了震惊还有佩服。
青衫老儒生径直走到徐宁安的身前,带着满脸褶皱的笑意,说道:
“这先生一词,当赠与徐公子。”
徐宁安看向有些穷酸模样的老书生,印象里没有这个人,升起丝丝警惕,但还是语气轻缓说道:
“这位老先生言重了,我所言语,只是想堂堂正正的为这位姑娘在文笔塔下求一席之地罢了。”
老人摆摆手,笑语道:
“公子那是为这位姑娘在文笔塔下求一席之地,你是在为天下女子入文坛之中求一席之地。”
“书为天下书,男儿可读,女儿亦可读,只可惜学堂尽是男儿身。”
“圣贤经典立身,鬼怪杂志开明。”
徐宁安眼睛一亮,其实他是乐意与真正的读书人交谈的,如同马凉一般,看似平常的交谈中有许多圣贤等的道理。
这些真正的读书人,说出口的道理不大,可是细细回味间会发现他说的道理很大,越嚼越有味,回味无穷。
青儿往徐宁安身边靠了靠,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老人很可怕。
“不知老先生是何人?”
显然这个老书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徐宁很好奇他是什么人。
“东海之畔的一个喜欢看书钓鱼的老头罢了。”
杜止淳与孟昶面面相觑,东海崖畔的读书人,那只能是当今天下读书人都敬仰的儒圣颜良先生了。
马凉虽然也是儒圣,但是以画证道的,而且是楚国旧臣,所以许多人并不认同他为儒圣,更多人喜欢尊其为画圣。
但是颜良就是就是大离建立以后才成儒圣的,算是承载大离文运而生的了,他的年龄与马凉差不多,但是大器晚成,出名比较迟。
“你是颜圣人?”
此话一处,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有想到一位儒家圣人尽然是这样一副穷酸秀才的模样。
颜良看向徐宁安,笑的很是祥和,如同是黑夜里摇曳的烛光。缓缓展开手中的书,笑道:
“故旧先生,你写的书很好,我很喜欢,这是许久不见一册,很是吊胃口。”
闻言,苏雅微抬头看向徐宁安的背影,眼睛里似乎有光,那是崇拜与震惊。
孟杜两人同样如此,他们震惊的不是眼前之人是写出《夜话东窗》的人,而是堂堂儒圣竟然也看那种污秽不堪的书,而且还称赞写的好。
“安故旧确实是我的笔名,但是我写此书真的只是给我奶奶消遣时间而已。”
徐宁安已经不止一次解释过写此书的原因了,上次已经与马凉解释过一次了。
“先生大义,别人著书只为扬名立万,但你却以笔名代之,可谓深藏功与名。”
徐宁安苦笑着摇摇头,似乎自己的无心之举,别人总能解读出另一番韵味来,已经懒得再做解释了。
不过被一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老人喊先生,徐宁安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颜先生,你别喊我先生,喊的我与你一般老一般。”
所谓礼尚往来,被人尊重自己,徐宁安向来也会投桃报李,尊重对方。
颜良带着和煦的笑容,改口说道:
“公子,稍等片刻。”
而后转身看向杜孟两人,没有责备之意,依旧笑脸相迎,说道:
“杜老,孟老,今日之事让我来解决如何?”
事已至此,孟昶只能感叹道:
“没有想道今日能于此遇见颜圣人,实属三生有幸。此事我不在过问。”
杜止淳相对要稳重,露出笑意,说道:
“颜圣人亲自出面,自是无异的。”
两人都微微屈身对颜良一拜,颜良安然受之,读书人多讲学问高低,不问年龄,这一拜颜良能受。
两人对于颜良的学问毋庸置疑,已经是名满天下,仕子必读的书中,颜良的书赫然在列,能被冠于儒圣,必然有让天下学子信服的道理。
颜良将手中的书递到杜止淳的手中,笑语道:
“读书人有自己的坚守是好的,但是也不能固执一根筋,多数人先选择的时候自己还在坚持,那我们就要考虑一下自己是否错了。”
“正如这本《夜话东窗》,其实有许多东西是值得我们深思。对于许多人来说,平时那些束之高阁的大道理被此书拉入凡尘,潜藏在幽默于悲伤之中,它更适合天下人。”
“此书之后,天下人人皆可读书,天下文运昌盛。”
杜止淳看向手中的书,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一直坚持自己是对的,但是颜良的一番言辞之后,他似乎迷茫了。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