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没有用之乎者也的大道理去说事,而是将道理说的很直白,孟杜两人最后叹气拂袖离去。
走在文林内,老书生没有一点的架子,微微佝偻着身躯,说话很亲和。
“公子身负天下三分,又是皇室血脉,天下文脉能否破旧立新,公子举足轻重。”
徐宁安买面带苦涩,他不知为何写了一本书,便会身负天下三分文运,完全的无心之举。
“老先生,你也太高看我了吧!”
颜良双手负后,看着每年都要来逛上一逛的文林,一年比一年更好了,希望以后更好,天下人都能来逛一逛。
“公子莫要妄自菲薄,不止我,老马也是一样的看待公子。”
他口中的老马便是马凉,现在已经到了东海学宫,以后说不得会一直留在东海学宫。
徐宁安只是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似乎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虽然平时不觉得什么,但是细细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莫名的心累。
“这次我来江南其实是特意来寻公子与苏姑娘的?”
徐宁安有些诧异,当然,不止徐宁安诧异,苏雅微同样好奇的抬起头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
“颜老不知所为何事?”
老人轻轻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笑道:
“原先就只是想来验证公子是否与马凉口中那般,有惊世之才,公子的何为‘读书人’已经给了老夫答案,而且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此句当为后世读书人开卷之篇,何为读书人,此句当为解。”
徐宁安哑口无言,不知作何解释,只能一脸的苦笑。
颜良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觉得还是将话说之通透的好。
“其实不久前苏先生找过我,说让我在他死后入太学,起先我是犹豫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去。”
颜良没有想到苏仪竟是那天下前五的夜孚,其实凭借苏仪的才气,天下可有三圣并列的局面,可惜他身在黑暗,心向光明,终归死于黑暗,未见光明。
徐宁安轻皱眉头,苏先生此番谋划其实意思很直白,大离的太学宫虽然是天下第一学宫,但是没有儒圣坐镇,在气势上终归被东海学宫压一头。
此番让颜良由东海学宫入太学宫无非是想巩固太学宫天下第一学宫的地位,加之皇爷爷先前说过要改革太学,两者结合,是有意让入太学成为天下学子的目标。
当然这是长远的意义,就近点来看,就是为了明年的秋闱造势,儒圣坐镇京城,天下学子心安一分,那将会有更多的读书人涌向京城,参加明年秋闱。
毕竟每年的考卷都是有太学宫主持批阅,想来明年的主考官十有八九就是儒圣。
徐宁安心中不经感叹,苏先生真是算无遗策,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对于大离,他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为谋圣。
无疑,颜良能入太学算是百无一害。
细细想来,似乎马凉入东海学宫也并非无迹可寻。
马凉放不下楚国旧臣的执念,不愿为大离效力,而后入东海学宫,毕竟东海学宫属于私塾,不属于官家。
颜良让出东海学宫主之位,入太学宫,可以十分肯定的是要接手方玄舟的大祭酒之位,统领太学宫。
一来二去,冥冥中有谋划的味道在其中,十有八九是苏先生的手笔,因为除了苏先生,徐宁安想不到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请动两人。
相通一切的徐宁安脸上挂上了几分笑容,看向颜良的目光都有了几分诚恳之意。
停下脚步,徐宁安对着颜良深深一拜道:
“先生能入太学,是大离之福,是天下学子的福。”
老人豁达一笑,连忙微扶徐宁安直身,语重心长的说道:
“天下文脉的兴盛非一人能担之,即使公子有天下三分文运,也不行,老夫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只有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行。”
“公子虽做那领头羊,但是不孤单,身后还有万千读书人,大道不孤。”
老人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文笔塔,左手轻拖右手长袖,以指做笔,临空而书,一个个金色文字,跃然空中,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书毕,老人轻轻一挥衣袖,金光闪闪的大字掠向文笔塔顶,烙印在象牙一般白的塔顶上,面向春潮湖,极为醒目。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老人极为满意的笑了笑,似乎心中找到了读书的意义,此后,天下读书人心头当有此句。
“望后来读书人能以此句正身明志。”
老人又看向苏雅微,笑容很是亲和,如同一位暖心的老爷爷,说道:
“苏姑娘的簪花小楷写的很是漂亮,已经有自成一派的大家迹象,将来说不得能做那天下第一位女夫子。”
闻言,苏雅微脸色微微红,有些害羞,作为一个读书人,能得儒圣颜良的一声称赞,足以名满天下。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就是做一位女夫子。
“颜先生,女子真的可以做夫子?”
“有何不可,只是还没有,所以等着姑娘去做那第一人,只是说不得会与今天这般千夫所指,路并不好走。”
苏雅微的眼睛里放光,这样话无疑在她心里立一根定海神针,当所有人都在说她错的时候,她自己都动摇的时候,这样的话肯定无疑是黑暗中的光。
苏雅微习惯性的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薄薄红唇,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不怕。”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他从苏雅微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屈、希望、野心,这很好。
“我也想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苏苏姑娘愿不愿意喊老头子一声老师。”
徐宁安莞尔,果然如同自己心里想的那般,做了儒圣的弟子,那无疑是站到了巨人的肩膀上,虽然将来能走多远还得看苏雅微,但是至少起点已经很高了。
苏雅微先是一愣,小嘴微微张,反应过来后,急忙跪地三拜,喊道: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苏雅微恭恭敬敬的跪地三拜,三拜过后,便算是儒圣弟子,算是第一个拜入儒圣门下的女弟子,前无古人,但是后必有来者。
儒圣掏出一锭老墨,光是掏出来,一股松香味便扑面而来,似是沉溺墨香的世界。
“这次出门匆匆,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这锭磨便算为师赠与你的见面礼。”
虽然儒圣嘴上说的不贵重,但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此墨的不凡,能沉积出如此香味,非一般可为,就算是皇上案头的墨都没有如此品质。
苏雅微接过墨锭,恭敬一拜,轻声说道:
“谢谢先生。”
老人安然受之,而后又说道:
“该见的人已经见了,老夫拜访孟杜两家后,便会赶往京城,他日京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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