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玉太了解苏仪,也太信任苏仪,他说四六分,那至少有七分把握,所以当时也就没有多想,哪里知道他是一心求死呢。
就苏仪的算无遗策,若是他不是主动求死,那天下能让他死的人或许还没有出世。
虽然李成玉的眼泪没有夺眶而出,但是徐宁安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恐怖气场,那是内力在体内疯狂流转的迹象。
眼泪始终没有掉出来,但是李成玉的眼睛已经赤红如血,他李成玉自打出江湖以来,认的朋友不多,称兄道弟的就只有徐渊与苏仪。
随然当初因为徐渊的事与苏仪割袍断义,留在蜀国不肯回来,但是后来慢慢理解了苏仪的苦衷,已经在心里原谅苏仪了。
他在心中,苏仪永远是那个稳重的老大哥,虽然已经许多年都未喊大哥了。
“除了刘扶摇那老王八还有人出手?”
显然李成玉不认为刘扶摇能杀死苏仪,必然还有其他的帮手乘苏仪重伤之际在出手。
“任刀行,唐流。”
李成玉眯起眸子,眼睛里有杀气在翻滚,唐流不足入眼,但是任刀行不可小觑,若不是自困一城,或许已经合道,可争天下前五。
徐宁安能感受到李成玉的蓬勃的杀机,缓缓说道:
“两人都死了。”
李成玉点点头,也对,若是两人不死,他苏仪怎么会死呢?
重重呼出一口气,突然一声咳嗽,竟然咳出一口鲜血。
吓得徐宁安急忙放下碗,赶忙帮李成玉轻拍背。
“李叔没事吧。”
李成玉能感受到徐宁安真切的关心,摇摇头,放下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碗,说道:
“放心没事,只是一道七杀剑气在体内没有完全化解。”
徐宁安给李成玉端来一碗温水,漱口后,叔侄两人提着一壶酒上了观景楼。
看向远方平静的春潮湖,李成玉脸上带着些许苦笑,不是第一次登上观景楼了,上一次已经是二十年前了,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上一次还是你爹,苏大哥,我们三人在此饮酒,没有想到二十级多年过去了,轮到我和你在这里喝酒。”
”其实苏仪和我一样,都是你爹最好的兄弟,你应该喊他一声大伯的。“
”哎“
李成玉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闷酒便不在说话。
徐宁安沉默,或许那种“前程往事一杯酒,来年依旧笑春风”的感受只有到了李叔这样的年纪以后才会感触更深吧。
叔侄两个碰了一个,李成玉一饮而尽,远眺春潮湖,似乎所有的记忆涌上心头,感叹道:
“今花昔月朱颜逝,尤是故人梦阑珊。”
此刻的李成玉白衣飘摇,手握玉盏,出口成章,亦如当初出蹬江湖的风流少年
只是当下的是叹暮章,当年的是雄心句。
徐宁安与李成玉并肩而站,他没有去劝解李成玉,因为他知道李叔比自己更看的开,转移话题说道:
“叔,我想灭七杀门。”
李成玉没有转头,开口说道:
“你长大了,想去就去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徐宁安心中大定,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在纠结,是听到了宋公明身死,徐宁安才下定决心的。
“用不用叔帮你压阵?”
徐宁安摇摇头,他早就已经安排蒋庄暗中调动军队了,只是一直在等宋公明的消息而已。
只要宋公明一死,那七杀门几乎没有什么特别强悍的战力了。
“叔,你忙你的就行,一个七杀门翻不起大浪。”
徐宁安不仅要泄私愤,其次还有爷爷交给自己的任务,打压出头的江湖势力,七杀门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成玉点点头,这就是江湖,既然你选择先动手,那就不要怪后动手太无情。
“让蒋庄陪你去。”
有蒋庄在,李成玉才彻底放心,毕竟是自己曾经的手下,李成玉知道蒋庄的能耐,是个打硬仗的猛人。
“我得离开一久,可能春潮湖大比时才能回到江南,你自己行事要小心。”
李成玉已经感受到了合道的气机,苏仪死了,让出了他天下前五的席位,李成玉觉得应该拿回来,不应该白白让出去。
“此次因祸得福,已经触摸到合到的门槛,我想去试试。”
闻言,徐宁安心中既欣喜又有隐隐的担忧,合道同样危险,一不小心很有可能身死道消。
“叔,有把握。”
李成玉没有沉默,合道这东西谁也不敢说有把握,毕竟合道时身死道消的人很多。
比如上上代剑冢的剑主便是合道时身死道消,连剑冢这样底蕴的势力都会出现这样的事,谁也不敢保证。
“这东西谁也不敢保证,不过我看问题不大。”
徐宁安咬了咬牙,说道:
“要不,过了年再走。”
毕竟现在已经十二月末,马上便要过年了,大街上已经能感受到过年的氛围了。
“不了,我马上就走。”
徐宁安知道李叔的脾气,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说要做的事,便是要做的。
“叔,你保重。”
似乎除了这句话,徐宁安不知道说什么话更合适了。
李成玉拍了拍徐宁安的肩膀,打趣道:
“你这妻妾成群的,得努力努力,你两个娘都等着抱孙子呢,你李叔也想听人喊李爷爷呢。”
徐宁安苦笑不得,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此事不能着急不是,但是嘴上却说:
“等着春潮湖大比见到你再说。”
徐宁安、青儿、慕容婉三人亲自将李成玉送到西东城门口,徐宁安亲自为李成玉牵马。
翻身上马,李成玉看向青儿与慕容婉说道:
“不要老跟着这小子瞎晃悠,有时间去河西看看夫人。”
“知道了叔。”
“叔,保重。”
两个女子站在徐宁安的身边,看着李成玉渐渐远去。
李成玉故意绕道江南,其实就是来看看徐宁安的,其实他的目的地是东海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得知了苏仪的死,李成玉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马蹄声很孤独,策马狂奔的汉子不知是不是给沙迷了眼,眼角竟然又一滴清泪。
或许也是在愧疚自己没能喊出那一声“苏大哥”,当年策马狂奔的三人,现在只有自己一人。
这就是江湖,来时一人,去时也是一人。
徐宁安站在城门口愣愣出神,站了许久许久,青儿和婉儿一左一右,同样陪着他。
徐宁安微微佝偻着身子,两只手互相插进袖口,看向李成玉离去的方向,
他看向远方,两个女子看向他的背影。
许久后,徐宁安缓缓转过身,眼睛有些通红,说道:
“天凉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