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在河西宁王府过年，宁王府比京城的更大，但也更冷清。
若是去往年，这个时候已经乱叽叽喳喳乱成一团了，哪像现在这般冷清。
徐宁平一人搬出一张桌子，在院子里研磨写对联，没有让下人帮忙，去年是他写，徐宁安帮着研磨，晒字。
去年两个人的事，今年变成了一个人的事。
不止去年，可以说是许多年都是这样的，只有今年是列外。
他没有伤春悲秋，脸上带着那份稳重恬淡，夹杂着几分自信，一撇一捺，极为走心。
他不是不重情，而是看的开，能一直常伴左右的，只有儿时记忆，长大了，来去别离已是寻常。
院子里已经晒满了他的对联，大多都只是摘抄下来的，当然，偶有灵感写下的也有。
赵如雪看了柳玉帮徐宁安带来的信件之后，就放弃了让柳玉去往西域的念头，而是将府上的谍报事物全权交给了她打理。
当初，柳玉还在府上时便已经协助赵如雪处理这些事情了，所以接手过来是一点问题没有，反而是如鱼得水。
原本柳玉犟着要前往西域的，毕竟她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是赵如雪只是说了一句话便让她放弃了倔强。
“若是你柳玉去了西域，那我赵如雪不就成了恶毒的婆婆。”
不得不说，徐青灵的霸道多半还是有赵如雪的遗传因素的，只是赵如雪接手宁王府大小事物，相当与宦海沉浮多年，已经将那份霸道化作融入了城府。
但是无意间还是会透露出来的，就如她一句镇住柳玉一般，简洁而霸道，但是有奇效。
贴门联倒是君寒月与柳玉一起帮忙，这种看门联是贴正还是贴歪的活，以前都是徐青柠抢着来做的。
毕竟是可以掐着腰，对着自己两个哥哥吆五喝六的大好机会，一年就一次，不能错过。
只是，今年只能有娘代替女儿看是正是歪，而柳玉则是代替徐宁安帮徐宁平刷米浆，写春联和贴春联倒是一直都是徐宁平，今年也不列外。
至于赵如雪，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她亲手做的，今年依旧如此，只是以前会有青淑帮忙打下手，青灵时不时回来打杂客串。
去年青淑不在，也还能坐满满一大桌，今年就只有四个人了，大院清寒也更显寂寞，但是还是时不时听到几声笑语。
大院虽寂，人心不寒，清冷只是暂时的，将来只会越来越热闹。
大年初十，回到江南城后，范丞杰第一件事便是上门拜访方玄舟，以前两人知道对方，但是没有过多交际。
徐宁安没有跟去，而是陪着大姐逛江南城，顺便让人通知二姐，大姐到江南城的消息。
方玄舟对于范丞杰一人到来并不好奇，都在预料之中，几次与徐宁安接触下来方玄舟算是对徐宁安行事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徐宁安既然已经开口不会插手如何收拾烂摊子的事，那他绝对不过问此事，只会等着看结果。
对于徐宁安的这种态度，方玄舟还是比较认同的，徐宁安要做的，不是如何去做事，而是如何去用人，这才有帝王该有的风度。
看着范丞杰鼻青脸肿，方玄舟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假装不知道，问道：
“范大人你这是？”
范丞杰倒也没有觉得多丢人，坦言道：
“宁王府护短，方大人应该知道的。”
言浅即止，一语双关。
方玄舟自然听出了范丞杰的意思，缓缓说道：
“只是不知道护不护外人的短？”
显然“外人”就是指方玄舟自己。
“已经踩在一条船上了，方大人不用担心此事，一荣俱荣容，一损俱损，若是把你当外人，今天来的不应该只是我自己。”
方玄舟点点头，他不但心范丞杰的能力，但是害怕他还是如同当初京城那般方方正正，太有棱角。
不过当下的三言两语已经能看出范丞杰已经知道拐弯抹角，而不是直来直去了。
当官与做人都是如此，内心可以锋芒毕露，但是外表需要圆滑。
同样的力度，外表有棱角的永远没有外表圆滑的滚的远，跑的顺。
但是内心的锋芒不能丢，圆滑的外表可以让你走的更远，但是内心的锋芒能决定你最终的顶点。
“不知范大人对当下江南州的局面如何看待。”
范丞杰想了想，想到一个很好的词，说道：
“辞旧迎新。”
方玄舟微微一笑，确实是辞旧迎新，苦难留在了去年，今年已经是新的开始。
范丞杰犹豫片刻后继续说道：
“方大人在坝上堆起的小金山，算是神来之笔。”
进城的路上已经听说方玄舟已经在坝上用铜钱堆了一座小金山，凡是参与修筑梳理河道的，都可以领。
告示已经在年前便已经散发出去，大年初六已经开工，起初只是少许的人看着坝上的小金山眼红，打着试试的心理报名参加。
但是随着第一批人领到钱后，参与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效果出奇的好。
现在的小钱山已经矮了一截了，现在只是试点，小钱山只是噱头，主要的还是打出“以工代赈”的名头，让整个江南州百姓参与到水利治理上来。
若是效果明显，将来可以推广到整个大离，说不得是一项惠民好计策。
“你这马屁拍错人了，这个方法是世子想出来的。”
虽然说方法是徐宁安想出来的，可是如何执行下去都是方玄舟一手操办的，许多事，候细节上的东西处理起来更让人头疼。
当下的江南只是“以工代赈”远远不够，近几年来，江南州的人口大量北迁，进入青、湖两州，许多肥沃的土地撂荒，只要没有洪涝灾害，这些土地潜力巨大。
还有许多被大族私吞的土地也需要重新划分，归还到百姓手里，这些都是急需处理的问题。
治水筑坝只是重拾百姓对官府的信任，还有许许多多的细小问题等着解决。
两人就一些细末的问题上，各自交换看法，后面直接让曹参之拿着笔墨一旁伺候，谈到一些可行的方案便让曹参之记录下来。
两人从早上谈到了日暮，显然，相比徐宁安，方玄舟与范丞杰更能谈得来，他两更像同道中人。
出了门后天色已经微微暗，鼻青脸肿的范丞杰神采奕奕，方玄舟画出来的饼比徐宁安画的更能充饥。
当他回到江南别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久。
徐青淑重新换上华丽的衣服，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好些岁，当年王府大小姐的风采依旧。
徐青灵看到鼻青脸肿的范丞杰，眼睛里像是在喷火，徐宁安壮着胆子上前劝慰道：
“二、二姐，要不算了，他要就任刺史，自家人，给点面子。”
徐宁安说话都有点结巴,毕竟帮范丞杰说话，自己是要担风险的，说不得，到时候二姐连自己都揍。
闻言，范丞杰想掐死小舅子的心都有，知道自家人，下手的时候还使劲往脸上招呼。
看向范丞杰猪头一样的脸，徐青灵给了他一个白眼，一声冷哼，懒得多说半句话。倒是对徐宁安说了一句：
“干的不错，要是还有下次，你给我把他打个半死。”
徐宁安谄媚的挤出一个花一样的笑脸，嘿嘿笑道：
“知道了二姐。”
然而一碰冷水立刻浇了下来，徐宁安猝不及防，瞬间变成苦瓜脸。
“要是他还有下次，你和他都得被打个半死。”
一瞬间，徐宁安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没事多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