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顾寻已经收监。”
曹参之向正在核对安南郡的税银收支方玄舟汇报,虽然这些收支随行官员已经核对过一遍了,但是方玄舟依旧不放心,还要再检查一遍。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出门外,曹参之紧紧跟随。
“你知道我有权斩他,但是为什么却要将他收归监牢吗?”
曹参之听到顾寻提到过徐宁安的名字,便说道:
“是因为殿下?”
方玄舟抬头看向远处已经抽牙的桃树,南方的春意总归是要比北方来的更早些。
“顾寻必须死,我只是在等殿下而已,更确切的说是我想看看殿下的态度。”
想要坐上帝王位置,就必须学会从大局出发,最是无情帝王路,坐下何止万骨枯。
徐宁安对待敌人的杀伐果断放玄舟很认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方玄舟还想见识一下徐宁安对自己人的态度,若是徐宁安太仁慈,方玄舟不介意做一会恶人,逼一逼徐宁安,让他人知道什么叫做成长的代价。
就以顾寻犯下的错来说,徐宁安若是对顾寻一人仁慈,那便是对楚地百姓的残忍。
杀一人,与失楚地民心相比,方玄舟想看看徐宁安会做如何选择。
“老师,你这样不是为难殿下吗?”
若是曹参之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一定会赶在徐宁安到达安南郡之前问斩顾寻,这才算是心腹良臣。
“参之呐,有时候事事为君王分忧的良臣,并非良臣,只能算是忠臣。”
“真正的良臣,亦能为君王分忧,亦能为君王增忧。”
“做忠臣容易,做奸臣也容易,唯有良臣最难为。”
曹参之洗耳恭听,老师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为官的经验,书本翻烂都学不到的道理。
“若是失了民心,将来无论兄弟两谁坐上那个位置,楚地都有可能动乱。”
话已至此,不用方玄舟在细说其中的道理,曹参之也能知晓其中的厉害。
“老事我懂了。失民心易,得民心难,顾寻必须死,因为他是殿下最好得朋友。”
“而死在老师的手上与死在殿下的手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方玄舟满意的点点头,不仅是对曹参之答案的肯定,也是对曹参之的肯定。
“参之呐,殿下回京时,你随他一同回京吧。”
曹参之很是费解,说道:
“老师,弟子还是想留在你身边。”
方玄舟双手拢在官服的袖口里,身躯笔直,自带一种文人风气。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存粹想让回京参加今年的秋闱,此次秋闱,很有可能牵扯未来五到十年的大离官场,若是能从中脱颖而出,对你接下仕途,好处不言而喻。”
“其次,颜良先生入京坐镇太学宫,你回去之后可以多去走动走动,太教不了你太多的官场知识,但是能提升你文养,以及拓宽人际关系。”
“第三,殿下此次回京之后,皇上必然借秋闱的名头,对两党以及背后的门阀动手,正值用人之际,你可替之分忧。”
“经过我再三的思考之后,你此时入京当为最佳。”
曹参之不解的问道:
“那老师你呢?”
方玄舟微微一笑道:
“我之然也是要入京的,不过是秋闱之后,到时候你便明白了。”
跟在身后的曹参之不见方玄舟微微一笑之后是苦笑,很难看的苦笑。
若是秋闱前入京,或许还能送老师魏正清最后一程,但是秋闱过后,便是坟头一杯酒,再见已是阴阳人。
清明一过,雨歇树梢。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大,但是不停,加上灰茫茫的天色,泥泞道路,颠簸的马车,终归是让然心情有些压抑。
一路上,徐宁安并没有多问何须关于顾寻的事,只是聊聊提刀两句,知道顾寻已经从一个小县令变成了安南郡郡丞,权力仅次于郡守张荣涛。
终于那车入了安南郡城,两千铁骑则是驻扎在安南郡城之外。
马车直接驶向安南郡守府,现在安南郡守张荣涛与郡丞顾寻都已经双双入狱,而方玄舟则是坐镇郡守府。
他直接在郡守府外搭起一个伸冤台,有冤者皆可上台申冤。
一个多月的时间方玄舟已经重审大小冤假错案近百起,哪怕是几年前的陈年旧案都翻出来重审。
而且每一案方玄舟即使不主审,也会旁听出席。
徐宁安并没有提前通知方玄舟到达江南的事,当他来到郡守府衙外,看见方玄舟正坐在高台之上判案。
哪怕是天上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依旧有许多百姓撑伞戴帽披蓑衣围观。
徐宁安跳下马车,走上前围观,青儿撑着伞跟着他。
站定之后,徐宁安接过青儿手里的伞,将青儿王自己身边拉了拉,再将伞偏向她那一边些。
青儿轻咬嘴唇,没有作声,但是心里暖洋洋的。
喊冤之人是当地一个比较有财力的客栈老板,在安南郡有大大小小五十多家客栈青楼。
他所呈的状子并非是为自己一人,而是统筹了被非法税收侵害众多商人。
徐宁安到达时已经进入尾声,曹参之站在台前,已经在宣读审判结果。
“王辉所呈状子经查皆属实,郡守张荣涛,郡丞顾寻,以官府名义向管辖境内非法增收艺女身子税、来往客人税、扰民税、柴火税等等二十多项税收,三年来总共涉及赃银六百四十万两。”
听到此处,徐宁安的心“噗通”的猛然跳了一下,三年光是从商贩手里便已经捞了六百四十万两,安南郡在整个楚地算是富裕之地,但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而且张荣涛与顾寻都是从京城到地方任职的官员,不是楚地本地人,这太容易激起楚地百姓对朝廷的怒火了。
方玄舟站起身,看向台下眼睛里含着怒火的楚地百姓,语气沉重的说道:
“诸位放心,这一个来,凡是审查到徇私枉法的官员,本官承诺,该杀则杀,绝对不会留情。”
“无论他背后的家族手眼通天,还是与皇亲国戚沾边,都一样。”
“之所以还没有杀,是在等九世子亲临楚地,监斩。”
方玄舟是故意将徐宁安摆出来,目的很明显,给徐宁安造势的同时,也是在断徐宁安的后路。
方玄舟这样不给徐宁安留后路的做法,无疑也是将自己脖子放到断头台上,这已经是属于忤逆逼宫的范畴了。
可是为了楚地百姓,为了大离天下,他方玄舟愿意放手一搏。
青儿已经变色了,冷冷的说道:
“他这是在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