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雒阳城的路上。
一支队伍正迤逦慢行。
刘辨端坐在战马上,放眼望向这看似熟悉,却又难以寻找到共同点的雒阳郊区,一片肃杀与萧条,到处都是被焚烧后倒塌的房屋、村落。
“那里是鹊村吗?”
刘辨抬手指向一片灰烬处。
记忆里,他曾带着史阿、王易、唐姬溃逃至此,与游侠邓展汇合。
村口处的那颗大槐树,格外的显眼,但如今却只剩一颗半截的粗壮树干,在春风中孤零零地矗立着,其后的村子已然成为了灰烬。
“嗯。”
朱彤点点头,泪眼婆娑:“是的,就是那里。”
刘辨心痛至极,勒马停顿片刻,朝着鹊村方向颔首致敬:“稍后大军扎营,你替孤来此祭奠一下亡灵。”
朱彤拱手抱拳:“殿下放心,交给末将。”
队伍继续向前。
在雒阳城外十里的建春亭,安营扎寨。
值得一提的是,雒阳城共计十二个城门,由此延伸出十二条道路。
而这十二条道路又被“郭”一分为二,即得二十四街。
为了方便行人休息、遮风避雨,在这二十四街中,又修有二十四座街亭。
在《太平御览》第一百九十四卷中,关于“亭”条引《风俗通》曰:
汉家因秦,大率十里一亭。
亭,留也。
今语有亭留、亭待,盖行旅宿食之馆也。
亭亦平也,民有讼事,吏留辨处,勿失其正也。
汉时的街亭,不仅仅有景观装饰作用,其面积相当于后世的小型街心广场,而且有顶盖,可以遮荫挡雨,设计得非常贴心。
亭旁设有驿站,可供往来客商休息;还有哨所,供警备防卫之用;而且地方官吏公开审理案件,也在街亭中进行,意为让老百姓都看到审理过程,以示公正。
据《后汉城阙宫殿古迹》记载,雒阳城外二十四亭分别为:
芳林亭、奉常亭、广世亭、昌益亭、广英亭、定阳亭、遮要亭、暴视亭、广阳亭、西明亭、万岁亭;
千秋亭、夕阳亭、东明亭、祝中亭、东因亭、建春亭、止奸亭、德宫亭、东阳亭、安众亭、孝敬亭、清明亭;
供计二十三亭,其一名称亡佚。
中军大帐中,荀彧根据探马送回来的情报,绘画出了雒阳城外的敌军兵力部署图,交由刘辨过目,商议对策。
此刻,军师联盟的声音显得非常兴奋:“辩爷,专家让我待为感谢你,这二十四亭的名字以及位置,全部都补全了。”
“是吗?”
能够帮到军师联盟中的历史专家,刘辨非常开心:“那就好。”
军师联盟继续道:“而且根据目前绘制出来的图,这二十四亭的分布是有一定规律的,不单单是以二十四街为标准建设。”
“其中是有十二亭在郭线附近,即区分郭区和郊区的郭门,以方便来往客商辨识地标,方便行商等。”
“还有十二亭是建设在内城门外的,专家猜测,其目的是为赶不上宵禁前进城的客商住宿之用,毕竟亭旁设有驿站。”
“如今咱们扎营的建春亭,正是在雒阳南门外,平城门南大街上,这是附近四个街亭中最大的一个,正对的洛水上的桥梁,同样最大。”
“......”
听完军师联盟的介绍,再加上荀彧绘图的直观印象,刘辨大致将目前的状况了解清楚,尤其是地理因素。
此刻,荀彧捏着颌下一缕胡须,轻声道:“殿下,根据探马回报的消息,南门处的兵力最多,洛水对岸一刻钟内有至少三次巡逻,兵力约有一队。”
“虽然,目前暂不知对岸具体有兵多少,但依旧其巡逻的次数以及兵力,只怕兵力不会少于八千,甚至更多。”
“至于东门、西门附近的兵马,则相对要少些,他们可能只是起到协防作用,一旦南门方向开战,必有骑兵从东西门方向杀出,袭扰我军后方。”
呼~~~
言至于此,荀彧长出口气,细眉微蹙:“殿下,此时一幕,可比当初在广成关时,还要艰难数倍,乃至数十倍。”
“没错!”
张辽点头附和道:“我军粮草补给,要从大谷关方向送来,中途近一百里的距离,没有半点遮掩,西凉骁骑来去如风,我军不易防守。”
“是啊。”
孙坚同样皱着眉,惆怅不已:“所以,我军此战当速战速决,决不能有半分迟疑,一旦战事拉长,粮道安全问题,必日益凸显。”
刘辨深吸口气:“可派出去斥候打探四周情况了吗?”
张辽点点头:“殿下且放心,已经撒出去了,他们会将整个雒阳城外,仔细巡查一遍,以防有在外隐匿的骑兵,偷袭我军粮道。”
“嗯!”
刘辨这才放下心来,目光扫过众人:“尔等可有具体的意见?尽可畅所欲言。”
孙坚率先回答:“末将以为,咱们此战当以强攻南门为主,坚守东、西、北三门为辅,各派大将严防死守,突出我军兵力上的优势。”
“文台此言虽然有理,但却不可行。”
荀彧率先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言道:“若是盟军仅有我部兵马,自然可以如此,但有袁术、袁忠等人在,怕是会生出别的事端。”
“你可别忘记了。”
荀彧郑重强调道:“雒阳城外有二十四条桥梁,即便将我部军司马级别的将官全部派出,想要坚守住这些桥梁都是不可能的。”
“贼子可是骑兵,一旦发现防御薄弱点,短时间内便可强行突击,以弓箭袭杀为主,辅之以战骑冲锋,我军岂能抵挡。”
“此战!”
荀彧轻声道:“咱们与之前一样,仍要与袁术、袁忠等人倾力合作,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文若言之有理。”
张辽凝视着地图,沉吟良久道:“此战不仅要在战术上合理,还要考虑到实际可操作性,袁家的那俩蛀虫,连番吃亏,岂能甘心为我所用。”
广成关一战时,袁术便被坑得全军覆没,屁点战功没有捞着,灰溜溜遁回了豫州老家。
大谷关一战时,虽然袁术等人捞到了些许微弱的战功,但等到最终时,最大的功劳居然还是弘农王属于唐翔的。
经此二事,即便是个傻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再上当了。
袁术、袁忠到底会如何,目前没人清楚,更不敢妄下定论。
“没错!”
刘辨肯定地点点头,轻声道:“二袁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文台的战略虽好,但涉及面实在太广,可操作性略差。”2
孙坚的计策虽然被否了,但他却没有半分怨言,甚至还肯定地点点头,主动承认道:“的确是末将思虑简单了。”
雒阳城非常大,想要面面俱到,真的非常难。
而对方又尽皆是骑兵,飞马驰援,快如闪电,不得不防。
其实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前期打得太厉害,把吕布、董卓吓坏了,否则对方不至于放弃自己的野战优势,退而采取守势。
正当众人商议策略时。
忽然。
“报—!”
帐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辨抬眸望去。
但见,有侍卫从帐外转入,欠身拱手道:“殿下,军司马高顺求见。”
刘辨细眉微蹙,不由好奇:“高顺?”
侍卫点点头:“正是。”
刘辨摆手:“让他进来。”
“诺。”
侍卫应了一声。
旋即。
躬身退出大帐。
片刻后,高顺来到帐中,趋步上前:“末将高顺,参见殿下。”
刘辨摆手示意其免礼:“起来吧,将军此来,可有事否?”
高顺倒也没有废话,直言道:“殿下,末将巡查敌情时,发现洛水对岸的兵马,很大一部分时狼骑,想着对方主将可能是吕将军。”
“因此。”
高顺欠身拱手,恳求道:“末将想前往敌营,帮助殿下,劝吕将军归降。”
刘辨哦的一声惊奇:“你要前往敌营,劝降吕布?”
高顺点点头,极其肯定地道:“没错!还请殿下恩准。”
刘辨自然清楚高顺心系旧主,况且此前自己曾答应过高顺,有朝一日,一定将吕布收入囊中,届时他便不会有违心中道义。
如今,吕布就在洛水对岸扎营,高顺又岂能放过这次机会。
正因为如此,高顺这才壮胆赶来请命。
“这......”
刘辨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直播间网友更是议论纷纷:
“靠!让高顺去劝降吕布?肯定有去无回的节奏。”
“没错,辩爷不能答应高顺,好不容易到手的猛将,岂能再让他飞了。”
“高顺这家伙小算盘打得挺好啊,如果吕布不投降,正好自己也别回来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对对对!楼上形容的太贴切了。”
“虽然高顺忠义,但真的挺冒险的。”
“忠义没错,但请记住,人家是对吕布忠义。”
“我感觉还是不能冒险!”
“......”
不得不承认。
网友的担忧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是,刘辨既然已经答应过高顺,又岂能言而无信呢?
他皱着眉,心中暗问:“老师,能给点意见吗?我总不能才答应的事情,立刻就翻脸不认账吧?这样也太小人了。”
停顿片刻,军师联盟的声音响起:“辩爷,经过专家的一致商讨,同意让高顺探营,劝降吕布者,达到了77.8%。”
“而且,有古军事研究专家临时心生一计,说不定辩爷可以使用,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1
刘辨深吸口气,担忧地道:“高顺会一去不回吗?”
军师联盟肯定地道:“可能会,但可能性不是太高,如果高顺真不打算回来,他可能早逃走了,没必要一直跟在辩爷身旁。”
“即便高顺没有回来,十之七八,也是被吕布强行扣留,他自己不打算回来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而且,咱们退一万步讲,如果高顺只是假意投降,心不在辩爷这里,你给一万兵马,他也不可能练出陷阵营。”
“这次命高顺前往敌营,劝降吕布,在专家而言,更是对高顺的一种测试,其实对于辩爷而言,是有好处的。”
刘辨深以为然,暗松口气:“有道理,专家有什么计策,赶紧说吧。”
军师联盟嗯了一声:“好!其实很简单,辩爷应该看过《三国演义》吧?其中有一段叫做曹操抹书间韩遂。”
刘辨心念一动:“嗯,听过。”
军师联盟大喜:“非常好,咱们同样可以抹书间吕布。”
......
正当刘辨与军师联盟沟通时。
帐中孙坚的目光落在高顺身上,阴阳怪气道:“高司马,你前往敌营劝降故主,这种事情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殿下对你,可是不薄啊!”
孙坚深吸口气,双目灼灼地凝视着高顺:“你满营去打听打听,又有谁能在初降时,便能当上军司马,而且满员兵力配置。”
“连我孙坚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文远将军同样没有这样的待遇,你居然好意思主动请求去见故主?”
高顺自然知道如此这般,有些不太合乎情理,但他又实在忍不住如此:“末将既然归顺弘农王殿下,便不会再有二心,不论成功与否,末将必然返回。”
“嘁!”
孙坚摇了摇头:“谁信啊?”
即便是荀彧,也忍不住道:“还望将军理解殿下的难处,若可通融,何不书信一封?”
“这......”
高顺略显为难。
但同时,他又清楚自己的请求,略显过分。
正当高顺为难时,上首刘辨忽然开口道:“士循,孤既然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反悔,你既然想劝降吕布,不如替孤也稍一封信。”
高顺眼神骤亮:“殿下答应了?”
“殿下,您......”
一旁孙坚正要开口,却被刘辨摆手打断:“文台不必再言,孤相信士循乃是忠义之人,孤待他如何,他心知肚明,必不负孤!”1
高顺赶忙拱手:“多谢殿下,末将必不负厚望。”
刘辨唇角微扬起个弧度:“但仅此一次,权当是了却你的心愿,不管结果如何,回来以后自当安分守己,不可再生事端。”
高顺内心狂喜:“末将明白,谢殿下大恩。”
“你且稍等。”
刘辨长出口气,转而言道:“左右,取帛、笔来,孤要手书一封给吕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