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靖王妃再猜猜看,这宜王世子又拿了什么东西让圣上大为震怒?”慕容泽淡笑一声,便将装着棋子的玉匣推到苏令仪的跟前。
苏令仪的笑容凝固了,接过玉匣,眼神中带着算计,放下一子:“一个荷包,荷包一角绣着一个轩字,背后是绣着薰花荀草样式的白色荷包。”
慕容泽坦然地看着苏令仪,“靖王妃还真是算无遗漏,事实也确实同靖王妃说的别无二致。”
苏令仪挑眉。
此刻屋外的风吹进来,灭掉了一盏油灯。映衬着慕容泽的神情异常的平淡。
“一个时辰之前,禁军赵统领突然带着禁军将所有宫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起因……是贤妃丢了她和陛下的定情金钗。”
“那这贤妃还真是受宠啊。”苏令仪漫不经心地再放下一子,面上却没有一点惊讶。
她在看到那个二傻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苏家为了整垮她而丢出来的炮灰。
要说她感到意外的,便是意外这事儿竟然会由贤妃亲自打头阵而并非岳铃灵和虞盼惜那几个。
虽然讶异于他们把皇帝都给利用进去,可苏令仪对这样的结果却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虞盼惜是对她直接下狠手,可若想让她的名声败得更惨烈一些,就凭借虞尚书之女的名头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想要让她难堪,势必要换个更大的人物来对付她。
很明显,文贵妃和贤妃她都给得罪进去了,除了对帝后毕恭毕敬还真没对其他人有过什么好脸色。
而她不和皇后以及太子对着干,不仅仅是为自己行个方便,更重要的,是因为逸儿。
不管怎么说逸儿他都是怡亲王世子,最后势必会继承慕容泽的王位,而她这个当妈的,不帮儿子就算了,难不成还倒添一把柴火把逸儿的将来都给烧个干净吗?
她以这样的身份回来,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也要承认,她的路子从遇见岳潇潇和宋玉承开始,就注定和慕容泽这个想要她命的死对头是一条船上的人。
为此她才会在见到虞盼惜就从她身边摸走她的荷包,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她没想到虞盼惜下手会如此之快。
倒是也不枉费她当一回扒手。
慕容泽没有解释,继续往下说道:“然而金钗还未找到,就碰见宜王世子在御花园内,以天为被,地为塌,纵情声色,狎戏户奴,不知天地为何物。等孤赶到时,那小太监也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怕是没几日可活的。”
苏令仪差点被她的口水呛死。
妈呀,她没听错吧?
狎戏户奴……这是玩男人?怎么空气突然变得焦灼起来了?
她不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在那二傻子身上洒了点药粉,就等着来接头被他抓呢;
怎么这二傻子手气那么好,一捞就是个太监?
她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还真是叫人感到意外。”苏令仪的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被吴总管叫醒的宜王世子开口便说引他来的侍女是位叫做玲珑的姑娘,而邀请他的人……”
“说的可是本宫?”
苏令仪审视的看着他。
慕容泽点头道;“不错,正因为此,孤便带着靖王妃的两位侍女去往御花园,虽结果有惊无险,也挽回了靖王妃的声誉,可却要让那两位姑娘要夜宿大理寺了。”
“呵,那还真是不幸呢。”感慨一声,苏令仪抱着胸,向着椅背靠了靠。
“陛下只是看到那个荷包便做下这等判决,对此,太子殿下又有什么想说的?”
慕容泽面露苦涩,温润如玉的笑容,也像是水中的月亮一般,虚虚实实,叫人看得不真切。
“谁让薛家当年气焰太盛,在民间一度只知薛府南征北战,护国为民,却不知陛下隆恩。作为帝皇,与其说陛下是在在乎朝臣存的是忠逆的心思,不如说,更在乎这些臣民是依托谁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当年被满门抄斩的顾府就是一个活生生杀鸡儆猴的例子。从那开始,薛家在朝中的势力就在被逐步瓦解。若非孤的身体也行将朽木,太子之位更是先皇亲定……
只怕陛下早就想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了。
可孤只要一日坐在这太子的位置上,住在这东宫里,薛家就不得不卷进这场夺嫡之争中。”
慕容泽的话说得很是直白,帝王和权臣,就像是偶像和娱乐经纪公司关系的缩影。
娱乐公司希望的旗下艺人是依托公司的包装和运营宣传才能站起来,而不是依靠她自己的才华以及实力。
换做帝王,这样的心态只多不少,他希望所有的朝臣是依托自己而生,而长,
若靠着自己走到如今的位置,便是再忠心,都会怀疑。虽然说出来很是残忍,却不得不说,这就是现实。
苏令仪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容泽道:“太子殿下,本宫可是岳家的人,岳家和苏家本就是姻亲关系,这些年来关系只会更加密切,您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转而告知外祖,回头就端掉你们薛家吗?”
“你不会。”
苏令仪一愣,神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对视着那双极其诚恳和认真的双眼。她只觉得古怪。
他凭什么那么笃定?
慕容泽再度咳嗽一声,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有气无力地解释道:“因为……孤看人从来都不会错,若靖王妃真的是这般歹毒之人,就不会留下那个荷包了。”
从虞盼惜身上摸到这个荷包的时候,苏令仪便隐隐猜测这是慕容轩所赠。
而正是因为慕容轩,才让皇帝这般震怒。
苏家权势滔天,牵一发便动全身,慕容轩又在处理马贼掳掠妇女商队一案,一旦他从这个位置上撤下来,那这马贼一案就要搁置,若要转手换人把慕容轩换下来,耽搁的时辰又不知要有多少妇女被马贼掳掠。
是以不管是苏家还是慕容轩,没一个是皇帝能动的。
可苏令仪偏偏又被澄清不是罪魁祸首,这事儿又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无可奈何之下,皇帝也不得不在这个节骨眼将郝富贵缉压给他判个重罪,以防节外生枝。
在碰上郝富贵的时候,苏令仪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办法可以让苏令仪不用出手,就能轻易地将别人甩得锅再重新扣回他们的脑袋上。
还能因郝富贵之事,引发朝中多党的争端。
苏家也要为折损一个人,而付出一点儿“不痛不痒”的代价就是了。
宜山郡王膝下就那么一个儿子,受到苏家邀请来一趟秋宴,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人还给蹲进了大牢里去,他和苏家离心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出闹剧让苏家损兵折将还称不上,但恶心恶心苏家,还是能做到的。
她啊……没什么好脾气,只不过喜欢把别人打到她脸上的巴掌,再打回去而已。
苏令仪笑得格外灿烂,追在慕容泽的白子下,便又落上一子。
“太子殿下,本宫是一颗黑芝麻汤圆,可不是什么山竹。
我的手没你想的干净。”
看着苏令仪,慕容泽笑而不语,只是在苏令仪的黑子下,补上一刀:“靖王妃,你输了。”
“呵,没想到本宫输得会这般快,是本宫棋艺不精啊。”
“既然靖王妃身体见好,孤便也不再久留,石武,唤宫女进来,伺候靖王妃就寝吧。”
看着慕容泽捡回棋子的手,苏令仪眼中的算计,更是深不见底。
笑着送走慕容泽离去的背影,她的心情无比的美好。
这局是输了,可这以输搏赢的路还长着。
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斡旋那般长久,这慕容泽的把柄,她也总算是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