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离京城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就在徐南城的西南一处,若出个城,快马加鞭也只用一个时辰。
可今时不同往日,全京城富贵的马车都要出行,算上路程和车辆,想快也快不起来。
嘱咐好琅婳在府中好生修养顺道看家,苏令仪就带着玲珑琳琅一起坐上马车离开了。
再算上后头压阵的一万御林军。
只怕是到了午时,太子都不一定能赶到西山脚。
看着缓慢前行的马车,苏令仪也很是无奈。
忽然她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巴掌声,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怒骂声和女子的哭泣声。
苏令仪掀开车帘一看,原来此刻已经走到岳家门口了。
那声音的主人不就是南阳公和岳思思吗?
但她看着岳思思便已经把南阳公为何揍她的事猜得八九不离十。
不知是否是苏令仪上回在秋宴一舞时那身蓝衣过于惊艳,素来爱穿粉衣的岳思思今儿个也穿着身宝蓝色的广袖襦裙。
头上戴着上好蓝色宝石所雕琢的发钗。秀气小巧的小脸,也着重被胭脂水粉点缀一二,倒也修饰出了一张格外漂亮大气的脸。
和往常那小家碧玉相比,周身的气质在这身衣物的衬托下也明艳不少。虽然和苏令仪相比未免有些东施效颦,可在这样的盛装之下,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放也绝对是个夺目的存在。
不过,败就败在,今儿个可不是穿艳丽衣裳的日子。
“爹!你打我干什么?”
那头岳思思泪眼朦胧地看着南阳公。
南阳公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还说我打你做什么?你也不看看你今天穿成什么样?祭祀先皇你穿着这一身衣裳去,是想让整个南阳公府都给你陪葬是不是?”
“可是赵公公那日和我说,太后……”
“太后太后!别人说什么你就醒什么,快给我滚回去换!再让我看到你穿这样出门,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被南阳公那森冷的眼神威吓下,岳思思委屈地抖着肩膀,头也不回的跑了回去。
南阳公一肚子的火无处撒,一回头就见苏令仪掀开车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个逆女胆敢多嘴,就给我等着办吧!”
苏令仪可没一大清早就想找个人吵,她讥诮道:“南阳公还是自求多福吧,本宫总归不是多嘴的人,不过本宫倒是想提醒您一句,下回您想吵,还是关起门来吧,别把笑话闹得人尽皆知。”
放下车帘,便任由车夫驱使马车离去。
还以为就文贵妃那蠢到家的手段没人会上钩,到头来……还真有。是她高估了京城贵女的平均智商水平。
那头被她一提醒,南阳公这才回过神来。
方才嘴脸有多么丑恶,怕是被来往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南阳公气地甩开南阳公夫人的手,怒骂道:“愚妇!还愣着做什么?好好看着你生的女儿!”
丢下狠话,他自顾自坐上了马车。
苏令仪摇摇头,她若是不提一嘴,岳思思不懂规矩的事被传出去,怕是就赖到她的头上了。
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想用垣铃阁去宣扬这样的事。
南阳公夫人很是着急,看看马车上的南阳公以及跑回府的岳思思,她也只愣了几秒就跑回府中。
又是一个时辰,雅儿这才在苏令仪的怀中睁开眼。
她打了个呵欠:“阿娘?阿娘怎么在这里?”
捏着雅儿的小翘鼻,苏令仪逗弄道:“忘记了?昨天阿娘还和你千叮咛万嘱咐过今天要早起去诏令寺的。”
“嗯?千宁宁?万煮煮?”雅儿按着下巴,认真地想想。然后拍着自己的小腿就站了起来。
“啊!雅儿彻底给忘记了!明明昨天都记得好好的,还是睡过头了。”
“你看看外头,太阳都亮了。”
雅儿忙不迭地掀开车帘,黎明前的黑暗一扫而空,太阳的光芒一点都不吝啬地往下洒。按着窗沿,雅儿嘴里不由得惊叹道:“快看!外头好漂亮啊!”
她说着,赶忙将窗帘掀开得更大些。
此刻已出了城门,步入前往西山的官道。
外头的树上还生着绿,不轻不重的雪就这样压在枝头。远方的山连绵不绝,尤其是天樱,越是到了冬日那枝头上的花儿就开得愈发的艳丽。比起初秋时的羞涩,多出几分张扬来。
粉色的重瓣天樱花,荡着冬风,悠哉地落入万苍大地,深一层浅一层地裹着素雪,在金色的阳光下,倒显得这冬没那么的刺骨。
山林间,仿佛还带着秋散冬临时的山雀鸣叫声。
只不过,那来往的人群和马蹄声是这宁静山色的一抹败笔。
若非只是沧海一粟,这抹小小的败笔,怕是就要糟蹋这皑皑雪樱的景色了。
多半是冬风的冷雅儿受不住,白嫩的小脸被冻成了小丑,脸颊,耳朵和鼻尖都透着红,她很快就将窗帘放下来,老老实实地捧着苏令仪送到她手中的火炉。
西山脚没多远就到了。
马车在一片空地上停下,此刻这边停着的除了马车便都是些穿着素衣的人和御林军。
之前要来祭祀,为保证皇家成员的安全,早就有支千人御林军驻扎在此地,将闲杂人等都给清了个干净。
虽然这对皇家来说是必要的排场,可苏令仪心里头却很是不安。
外头的人进不来,也说明里头的人出不去。
看似安全,实际上便是把所有的东西都锁在一个笼子里。
到底是龙争虎斗还是蛇鼠一窝就不得为之了。
……
苏令仪到时,到场的王侯并不多,却也都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寒暄着些家常话。
不过片刻的功夫,山脚下便已站满了人。
苏令仪不愿和那么多人凑一块,便带着玲珑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
西山气候有些冷,这边种下的多半是些耐冻的植被,只有天樱树是冬日里头的奇葩,每逢夏末,便开着嫩绿的花瓣,步入深秋,花瓣由嫩绿变粉,直到彻底入冬,这才成为它们的季节。
而天樱树又生得极为高大,一眼望不到头,来到这个世界,她也只知这个世界某些墨客会把矮小的天樱树称作地梅。只不过,二者皆可酿酒制茶,平时的人们也没怎么区分它们就是了。
“靖王妃,好巧,您也在这儿。”远远的裴怜便冲着苏令仪打了声招呼。
苏令仪还记得她,正是那日在秋宴上帮她说过话的那位。
她微笑着点点头。
“裴夫人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她这位置可算不得热闹,能寻过来也是不易。
裴怜莞尔一笑:“外头横竖也没我的位置,我家裴郎又没回来,自然就想寻个僻静的地方歇着,哪里得知靖王妃也在这偷乐子。”
“听闻裴将军负责今日出行?”
“是啊,在霄岳军当值可没那么舒服。等他忙完,我怕是也都歇下了。”言语间裴怜尽是无奈。
苏令仪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她对霄岳军的事情并没怎么了解。外界对霄岳军也知之甚少。只知这是一支隶属于慕容泽麾下的精锐。
因为军机严明,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半人还停留在知道霄岳军的存在而很少亲眼所见。唯一有印象的也就是五年前怡亲王府大婚后那一次的倾巢而出。
这次霄岳军还在暗中跟随难不成她的直觉又中奖了?
真当会有要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