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卞红欣,微微一怔,张嘴就问道:“明世子可好?”
卞红欣眼圈儿一红,咬唇摇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楚若烟瞪他一眼。盖玉啸默然一瞬,从案上抽出一封公文,轻叹道:“两日前,兵部已在商议另派神弩营统领的人选,暂时被王爷压了下来,只是……怕也只能压一时!”
神弩营的人,都以箭法为强,明彦恩年少成名,一手箭法更是百发百中,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做了神弩营的统领。可是如今,他重伤之后不出不说,一条右臂已残,恐怕这一生再也无法开弓。卞红欣眼泪滑下来,摇头道:“他……他若知道,如何受得了?”
楚若烟也叹道:“能多压一时是一时罢,如今明大哥除了歌舞取乐,就是借酒浇愁,这公文送去,又不知道他会如何?”
“借酒浇愁?”
盖玉啸皱眉。西疆一战,虽说他性子清冷,与旁人并不深交,但是几位主要将领还是深印心中,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豁达仁侠的明彦恩和“借酒浇愁”四字联系起来。楚若烟见他眸中全是疑惑,轻声叹道:“如今的明世子,已经不是我们原来的明大哥了!”
盖玉啸“嗯”的一声,想一想微微摇头,却不说什么,反问道,“二位小姐前来,不知有何事?”
总不会是来和他谈论明彦恩的。楚若烟忙从袖子里将两张图纸取出来,原图交还给他,另一张展开道:“这是明姐姐所绘,她说如此一来,宅子虽说少进屋子,却有了演武之处,看着也大气许多!”
将几处大的改动指出来,一一说明。盖玉啸听到明彦君的名字,先是心头微动,跟着看着那精工细绘的图纸,莫名就有几分喜欢,点头道:“不想明郡主如此慧巧。”
楚若烟又指几处道:“方才卞妹妹也去瞧过,她说这里再做些改动,景致会更好些!”
将卞红欣拉过来,细细讲解。盖玉啸幼时逢难,十二年颠沛流离,心中脑中,全是报仇雪恨,为盖氏申冤,从不为女子萦怀。此刻见自己只是得一处废宅,这姐妹几人就各花心思,竟想的如此周到,心中不自禁的多出些感激,点头道:“如此就好,有劳几位小姐费心!”
竟然全部应允。楚若烟大喜,立刻将他案上的笔抓来,在明彦君原来的图纸上做些修改,又给他瞧过,才笑道:“你倒不必再跑,我替你送去工部就是!”
盖玉啸本就不耐烦与各式人等周旋,闻言点头谢过,见二人辞礼要走,送到门口,突然道:“卞大小姐若再见明世子,说……说萧三郎请他饮酒!”
如今的明彦恩已经成日泡在酒里,你还请他饮酒?卞红欣微一迟疑,又不便与他争执,只好点头答应。楚若烟却微微扬眉,向他深深望去一眼。萧三郎因为那隐秘的身份,从不轻易与旁人接近,今日突然主动要与明彦恩约酒,必有深意。只是她对盖玉啸所知有限,并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与卞红欣出兵部的大门,径直向工部而来。为了萧三公子的宅子,楚大小姐和她的手下一天三入工部,楼大人闻报苦笑,只得迎了进去,也不再客套,径直问道:“不知楚大小姐这一回有何示下?”
楚若烟好笑,取出明彦君所绘的图纸给他,含笑道:“这是新宅子的图纸,萧三公子已经瞧过,就请楼大人按这图纸修葺就是!”
楼成宇接过来细瞧,虽说图纸出自女子手笔,线条构勒显出些柔婉,可是图中所绘的院落,在寻常中却透出大气,忍不住赞道:“楚大小姐当真令本官刮目相看!”
楚若烟笑道:“楼大人不必夸赞,这图纸可不是若烟所绘!”
只是明彦君终究是女儿家,与这位楼尚书也没有什么交情,倒并不言明,只是问道:“不知楼大人几日能将院子修好?”
几日?楼成宇苦笑道:“楚大小姐,这宅子虽说不大,可是毁损却太过严重,这拆去的前厅倒也罢了,后两进要修的宅子,怕总也要在半个月之后!”
“十天!”
楚大小姐立刻拍板,比个手势道,“十天之后,我和王爷去瞧宅子,还请楼大人尽力!”
将话丢下,也不再多说,拉着卞红欣转身出来。楼成宇张口结舌,望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喃喃道:“早知如此,该说要用两个月才好!”
只是楚大小姐将钰王搬出来,他可不敢得罪,立刻命人调派工匠,第二日一早就进那宅子施工。卞红欣虽说满心的郁结,可是看到楚若烟干净利索的应付了楼成宇,还是不禁好笑,抿唇道:“从不知道姐姐还有如此手段!”
楚若烟笑道:“若不是抬王爷出来,这些人又岂会如此好用?姐姐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卞红欣见她提到钰王时,满眼的光辉,心中代她欢喜,转念想到明彦恩,眸光又不禁一黯,低声道:“但愿姐姐和钰王,永远如此刻才好!”
“不好不好!”
楚若烟自然猜到她的心思,故作不知,连连摇头,见她满脸诧异,忍笑道,“永远如此刻,虽说听来极美,可是总不成摆着那样一个钰王殿下,不吃只看着吧?”
“噗——”卞红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到她肋下呵痒,取笑道,“难怪明姐姐常说,你本有几段极好的姻缘,就你这不害羞的性子,将人吓跑!”
“会跑的就不是姻缘!”
楚若烟将她小手抓住,玩笑里带着些认真,慢慢道,“若不然,姐姐又岂会等到钰王殿下?”
卞红欣心头一窒,低声重复道:“会跑的就不是姻缘……”那,她和明彦恩呢?分明好好的一桩姻缘,又谁知道会走到如今这步,难道,她和他,终究无缘?楚若烟见她想到旁处,摇头叹道:“妹妹,我是想说,缘由天定,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随缘罢了!”
随缘吗?卞红欣抿唇。想到这自幼到大的陪伴和甜蜜,心里,终究还是浓浓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