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见二人进来,起身相迎,含笑问道:“怎么二位竟会同路?”
眼看到了年下,楚若麟是回铁骑营处置军务,耶律元迅却是代皇帝往各营劳军。楚若麟含笑道:“铁骑营往泺源的将士回营,末将得知四殿下已经进城,便赶回来探问消息,刚进城门就遇到怡郡王!”
楚若烟却眉目飞扬,拍掌笑道:“四哥和元迅哥哥来的正好,这里正说到精彩处!”
耶律元迅没料到楚若烟三人也在,目光与贝妤一对,连忙将头侧开,只是微笑应道:“本以为四殿下回京,钰王殿下必然要问灭蝗的事,怎么却是在讲奇闻异事?”
楚若麟看到妹妹几人,倒不意外,又见众人都笑语盈盈,心知孝康王无恙,也不用多问,而是扬眉接话问道:“想来是灭蝗时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发生!”
耶律辰笑道:“四哥可知道,泺源府灭蝗,居然有若烟的一份功劳,只是怕无法替她请功!”
楚若麟奇道:“怎么灭蝗会与若烟有关?”
耶律元迅也是大为不解,扬眉道:“这倒当真是件奇闻!”
耶律辰见二人齐齐望向楚若烟,挑唇笑道:“虽说此事由若烟而起,可是张柏和冯秩二人才是亲身经历,还是由他们说罢!”
贝妤见耶律元迅神色尴尬,又强装镇定,不禁好笑,闻言也跟着笑道:“是啊,一万大军和那许多百姓一同吃虫子,可当真是难想,快些说来听听!”
一万大军和百姓一起吃虫子?听起来就不可思议。耶律元迅微愕,跟着笑道:“倒是像若烟做出来的事!”
楚若麟也不禁笑道:“此事我竟不曾听说!”
在场的几人,耶律辰、耶律元迅身为天潢贵胄,又是当朝王爷。而楚若麟拜为少将军,又身在铁骑营,正是张柏、冯秩二人的顶头上司。张柏出自寒门,又在军中日久,对这三人自然有些敬畏,并不敢随意说笑。而冯秩却是世家公子,与这几人自幼相识,并没有多少畏惧,当即手讲比划,将事情前后细细讲述,更将泺源府军民一同吃虫的场景描绘一番。想来那场面本就奇异,加上他口才极好,说来绘声绘色,更精彩了几分。楚若麟听的连连摇头,含笑道:“难为你们跟着丫头胡闹!”
冯秩笑道:“少将军有所不知,虽说此法吃掉的虫子十不足一,可难得的是能令军民一心,却是不曾想到的结果!”
寻常百姓,对官军总会存着些敬畏和抗拒。虽说大军前往泺源府,是为了百姓救灾,可是常年受恶吏欺压的百姓难免心存观望。而孝康王带去的一万大军,且不说会不会欺压百姓,单止一进泺源府,就忙着捉虫来吃,此等行径,岂能不引起百姓的注意?若是将士间有能言善道之人,再加以引导,尝试之下,自然有百姓效仿。所谓吃货的世界,是没有阶级界线的。军中有前锋营的将士,百姓中自然也有同好,同一个锅里捞过食,自然就有不同的情谊,几锅蝗虫抢着吃下肚去,百姓对这一万将士自然多了几分信任。随后孝康王登高一呼,百姓得知竟是当年力战叛军的明王爷,激奋之下自然群相呼应,白日以烟熏之法驱虫,闲下又捉虫下锅,给桌上添一道佳肴。等到前往各州府调集禽鸟的官兵赶到,余下的蝗虫不用半个月,就已被消灭的干干净净。虽说经此天灾,泺源府损失惨重,可是孝康王再修书前往宁河镇,向自己的族人调粮,助泺源百姓渡过难关,百姓虽苦,却人心一定,也就再无隐忧。众人听冯秩讲完,遥想那蝗虫肆虐的田间郊外,数百口铁锅撑起,热汽腾腾,香气四溢,数万人争夺美食的场面,可以想象的壮观,好笑之余,又不禁暗暗点头。若非百姓对大军再无疑惑,同心协力,要想令蝗虫灭绝,怕没有这么迅速。而耶律辰、楚若麟两年前同在阳谷关,想到将士们成日瞄着楚大小姐的食盒流口水的场景,都不禁微笑。耶律元迅虽没有躬逢其会,但自幼相识,也知道楚大小姐对美食的喜好,甚至还强过美少年,不禁笑道:“如此说来,当真要为若烟请功才是!”
他不过随口说笑,耶律辰、楚若麟二人也浑不在意,可是落在张柏、冯秩耳中,却脸色微凝,各自对视一眼。耶律辰瞧在眼里,扬眉问道:“怎么?可还有旁的事?”
张柏斟酌一下用词,才慢慢回道:“虽说难以为楚大小姐请功,但是此去泺源,明王爷倾尽心力,才能疏导百姓,不至酿成民乱,如今……总不成无功罢?”
耶律辰微怔,扬眉道:“此次本就是孝康王统兵,泺源府蝗灾既平,岂能没有王爷的功劳?”
张柏默然未语,冯秩却愤然道:“蝗灾一平,王爷便即遇刺,只能羁留泺源养伤。如今四殿下又赶着回京,怕这首功便不再是明王爷!”
也就是说,耶律邯赶着回来,是抢功来的?耶律辰点头,向耶律元迅望去一眼。耶律元迅皱眉道:“四殿下只是明王爷的副手,如今论功,怎么都不该越过明王爷。更何况,事情进展,有那许多将士亲眼所见,岂能任他说抢就抢?”
张柏闷声道:“那可是四殿下,将士们纵然心里不平,又有几人敢说?”
连冯秩也跟着点头,叹道:“二位王爷有所不知,明王爷所调的粮草,虽说未敢动用文洪关的军粮,可大多是榆兴府的官粮,已经与文知府说好,回京之后,便奏禀朝廷,命户部调粮归还!”
耶律元迅点头道:“是啊,过了年,很快便要春耕,总不成因为泺源的蝗灾,再误了榆兴的百姓!”
楚若烟倒是听出些头绪来,扬眉问道:“你是说,若此次灭蝗的首功不给四殿下,怕他在户部调粮上作梗?”
“他敢?”
不等冯秩回答,耶律辰已俊脸微沉,冷哼道,“事关一方百姓安稳,岂能容他胡来!”
冯秩、张柏二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说,只是齐齐向耶律元迅望去。钰王殿下虽说聪明绝顶,可是终究他有十二年不在上京,于这朝中阴沟里的事情,并不能瞧的清楚。耶律元迅向二人回视一眼,又再望向耶律辰,叹道:“恐怕他还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