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听耶律元迅说的肯定,不禁皱眉,冷声道:“父皇断断不会答应!”
耶律元迅轻叹一声,摇头道:“虽说四殿下是明王爷的副手,可他终究是一朝皇子,如今泺源府救灾功成,明王爷养伤未归,又是他将一万大军带回,在朝臣百姓眼中,恐怕已记上他的功绩。如今又到年关,前往救灾的官员、将士总要有所奖赏,怕也不能等到孝康王回来!”
是啊,泺源灭蝗,皇帝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如今明辉重伤未回,却有耶律邯风尘仆仆的进宫缴旨,皇帝纵然知道此事必定是孝康王之功,但总不能对回京将士悬而不赏,单等孝康王回来!耶律辰微默一瞬起身,沉声道:“我立刻进宫去见父皇!”
“王爷!”
旁人未应,张柏连忙上前一步将他拦住,摇头道,“不可!”
“为何?”
耶律辰扬眉。张柏苦笑道:“如今不止是泺源府,还有榆兴府等着户部调粮,一方要应付年关越冬,一方还要备明年的春耕,若王爷此刻令四殿下不快,户部只要拖慢一些,恐怕就误了那两府百姓。”
这屋子里,耶律辰、耶律元迅出自皇室,楚氏兄妹、贝妤、卞红欣等人也是出自世家旺族,纵然是冯氏一族,虽不比那几族兴旺,可也是名门世家,自然不知道民生疾苦。而张柏出自寒门,粮食到的迟早,对百姓意味着什么,却知之甚深。众人未料他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都面面相觑。卞红欣怒道:“如今他纵得逞,他日王爷回来,在御前承情,他又岂能瞒得过去?”
贝妤叹道:“他既敢争功,自然会将话说的圆转。更何况,怕明王爷自恃身份,不愿与他争功!”
卞红欣皱眉道:“还有我二哥,再不济,冯秩和这位张大哥也是亲历,岂能容他颠倒黑白?”
冯秩摇头道:“在泺源数月,四殿下实则也是每日穿梭于将士、百姓之中,倒颇得了些好名声。如今若是只有我们几人指证,朝廷纵查,恐怕也当以为是明王爷争功。”
会有这样的事?众人愕然。贝妤默然片刻,看一看另两位姐妹,试探道:“我们自幼出入孝康王府,素来知道,明王爷断不是一个争功之人。更何况,他有原来的功勋,也未必在意此次的区区功劳罢?”
卞红欣点头道:“这些年,明大哥渐渐能独挡一面,王爷早已有了退位之心,这些功绩,想来不放在心上!”
这姐妹二人是想就如此任由耶律邯将功劳占去,以保两府的百姓?楚若烟扬眉,轻哼一声道:“王爷不争,是王爷的事,若是这赏罚不明,伤的可是皇上的英明,岂能马虎?”
这大帽子一扣,屋子里的人顿时肃然。楚若麟扬眉道:“如今王爷还远在泺源,纵想要为王爷请功,也要等王爷回来!”
可是如今已到年关,孝康王几时能够回来,还在未知。耶律辰沉吟道:“此行虽说有孝康王和豫王,可是还要奖赏同行的将士,势必要经过我们兵部,今日豫王断断不会请下旨来,我们倒不急在一时!”
耶律元迅点头道:“此行虽是孝康王之力,可是豫王是当朝皇子,身为孝康王爷的副手,自然也有功绩,只是无论如何,不能越过孝康王!”
耶律辰点头,低声道:“父皇素来英明,他这些心思,未必不能看破。如今,若是能让他得个虚名,换两府百姓的粮食,倒未尝不可……”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楚若烟身上,突然一笑,扬眉问道:“若烟怕是有日子不曾进宫了吧?”
这话题转的太快,屋子里的人都不禁诧异。楚大小姐见他眸含笑意,却又带着丝狡黠,分明是在算计什么,不禁扬眉,含笑问道:“九哥想做什么?”
耶律辰心知她已看穿,垂眸整一整衣袖,慢悠悠的道:“你自幼在皇宫里出入,如今有好东西吃,也不去孝敬皇祖母,她岂不是白白疼你?”
给皇太后吃虫子?楚若烟眸子一亮,略想片刻,即刻拉着贝妤和卞红欣起身,说道:“有日子不见公主,想来她也急着知道明姐姐的消息,我们即刻进宫!”
这屋子里的人,除去张柏之外,都是在这世家圈子里混大,见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打哑谜,楚大小姐又突然要说进宫,自然知道这二人是得了主意。虽不知道要做什么,贝妤立刻点头道:“今日小年,理该进宫给皇太后请安!”
卞红欣却犹豫道:“姐姐们前去就是,妹妹……”想自己是被逐之人,进宫并不大方便。楚若烟摇头道:“前次太后还念起妹妹,今日又是小年,哪里就有那许多避讳?”
强拉她起身,向众人告辞。耶律元迅不解,一边起身相送,一边不安问道:“怕太后不会管朝中的事罢?”
耶律辰含笑摇头,却不与三人辞礼,反而向耶律元迅和楚若麟各一拱手,说道:“各位请便,本王进宫去陪父皇下棋,恰好送她们一程!”
所有的人:“……”钰王殿下,怎么之前没有听说你要陪皇帝下棋?耶律元迅好笑之余,又觉不安,皱眉道:“可要本王同你一起进宫?”
如果耶律辰是要进宫向皇帝呈情,替孝康王请功,多一个人,应该更能令皇帝信服。耶律辰摆手道:“皇叔棋艺过人,本王甘拜下风,还是不敢劳动皇叔!”
哪个说的是下棋?耶律元迅无语。但也知道他此言是不必自己相助,也只得罢了。耶律辰伴着姐妹三人一路前往皇宫,宫门前下马,向三人别过,瞧着三人过了金水桥,自己才进宫门直往御书房。御书房门口,太监总管庞白见到钰王殿下大步而来,大为意外,忙迎上见礼:“奴才见过钰王殿下!”
耶律辰摆手命他免礼,向御书房望去一眼,扬眉道:“怎么,父皇这里有人?”
庞白摇头道:“是奴才刚刚送四殿下出去!”
正好!耶律辰了然道:“四皇兄泺源府救灾,今日回来,自当向父皇禀奏,只是不想竟已来过!”
是啊,四皇子连衣裳都没有换,就那样进了宫!被钰王殿下一说,庞白也感觉那位四殿下着急了些。耶律邯刚走,皇帝正斟酌泺源府救灾一事如何奖赏,听到庞白回禀说钰王求见,眉心不自禁的一跳,不动声色的唤入,温言含笑:“闻说是你前往城门相迎豫王,怎么还前后脚的进宫?”
眼看着儿子们渐渐年长,心思也越来越难以琢磨,刚才耶律邯的回奏,虽说对将士们极力赞誉,说到孝康王却轻轻一语带过,显然是怀着自己的心思。而耶律邯回京,钰王城门相迎,这豫王刚刚离开,他就跟进宫来,难免令人怀疑他的目的。哪知道耶律辰稳稳当当见过礼,这才躬身道:“四皇兄进宫,自然是为了泺源府救灾一事缴旨,儿臣不便同行。儿臣前来,只是因今日是小年,难得有一日闲瑕,来陪父皇说说话罢了!”
没有正事!皇帝错愕,一颗心倒是一松,跟着含笑点头道:“难为你有心!”
被他提起才惊觉,这深宫内院,似小年这样的节日,不要说没有丝毫的年味,竟连寻常百姓夫妻、儿女的相聚也不能得。如此一来,这自称自己闲着无事的钰王所为,较起风尘仆仆,赶来缴旨领功的耶律邯,更加弥足珍贵。心中感触,皇帝的眉目瞬间变的柔和,点头道:“难为你有心,既然如此,陪朕手谈一局罢!”
说到后句,心里不禁暗叹。别的皇子,都有自己的外祖家,这个时节,不是在宫里陪自己生母,就是被外祖家叫去,也只有这个儿子,孑然一身,也只能到这里来,才算有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