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若烟所料,明彦恩一出皇宫,就直奔兵部而来,进门见楚若烟三人都在,微微一愕,目光凝在卞红欣身上,问道:“发生何事?”
楚若麟起身相迎,含笑道:“明世子千里奔波,一路劳累,还是坐下说罢!”
与他见过礼,侧身肃客。明彦恩点头,随着他坐下,接过侍从送来的茶,却顾不上饮一口,又再问道:“究竟何事?”
楚若烟道:“明大哥,我们来,是想问你,你可知王妃今日为何会去定远侯府,还带去休书?”
明彦恩听到“休书”二字,微微一默,向卞红欣望去一眼,摇头道:“今日我与萧三哥刚刚回京,他来兵部,我回府更衣进宫。哪知道还不曾进府,就听管家言道,说母妃去了定远侯府,我才知道欣儿……欣儿竟然被逐,来不及细问,便立刻赶去。”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楚若烟与贝妤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皱眉。明彦恩问道:“怎么,可有什么事不对?”
楚若烟将之前的分析向他细说一回,轻叹道:“王妃去定远侯府的时辰太巧,更像是有人背后安排,所以我们想要问个清楚!”
明彦恩细想一番,点头道:“如此说来,果然不像是巧合,等我回府,问过母妃就知!”
将此话搁下,向楚若麟问道:“怎么卞侯爷去了南疆?南疆又发生何事,钰王殿下赶去不算,还要萧三哥即刻出兵?”
楚若麟知道,他半年不在上京,南疆的事,自然一无所知,便细细回道:“卞侯爷奉旨往南疆巡边,哪知道有人出首,说南疆军中克扣将士粮晌。卞侯爷得报后细查,想是查到什么人身上,竟然激起南疆兵变。”
明彦恩一惊,插口反问道:“兵变?”
南疆与大邺相邻,一向驻有重兵,一朝兵变,怕这乱子不小!楚若麟点头,接着道:“幸好大邺与我苍辽联姻,南疆虽乱,却并不曾插手。而南疆将士本就不是一心,虽有兵变,倒也不是所有将士跟从。钰王殿下奏明皇上,就近调几处兵马增援侯爷,年前得到消息,乱军已平。”
明彦恩皱眉道:“如今侯爷遇袭,难不成是漏网的叛军?”
楚若麟点头道:“想来如此!当初卞侯爷巡边,只带着五千人马,虽有几府的兵马增援,击溃叛军,终究无法将叛军一网打尽,如今大漠上,怕还有不少散兵游勇。”
楚若烟听到这里,插口道:“之前攻占铁台洲的兵马,怕就是叛军,可是依若烟所见,袭击侯爷的,却未必是叛军!”
“为何?”
楚若麟反问。楚若烟看看明彦恩道:“军中将士,讲的是联手杀敌,袭击侯爷,还能全身而退,应当武功高强,人数又少,就像当初阳谷关上沉丹的刺客一样!”
有道理!明彦恩点头。他出身将门,又是年少投军,自然知道军中打磨将士皆是长枪大戟团体作战。随后重伤,落下残疾,这半年来跟着盖玉啸修习武功,自然知道这二者的区别。楚若麟皱眉道:“若叛军中有如此人物,要袭击侯爷,就当在起兵之前,为何要在叛军被剿灭之后?”
楚若烟耸肩道:“那就不是叛军呗!”
“不是叛军?”
卞红欣张大眼,摇头道,“父侯并不曾得罪什么人,不是叛军,还能是什么人?”
是啊,卞威身为苍辽重臣,处身朝堂,不曾与什么人结怨,更与江湖中人没有什么来往,怎么会有江湖中人向他行刺?明彦恩眸色骤深,握拳道:“只怕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卞红欣颤声问道:“明大哥,你……你此话何意?”
明彦恩见她小脸儿微白,心中怜惜,摇头道:“欣儿,如今一切不过是猜测,只是我们既然起疑,便当有防范,等西疆的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向皇上请旨,前往南疆迎侯爷回来就是!”
“明大哥……”卞红欣惊喊。他刚刚回来,就又要走吗?可是他言明是去迎自己的父亲,又不能说不行。“明大哥!”
楚若烟摇头,“如今九哥已赶往南疆,又有萧三哥前去相助,不管袭击卞侯爷的是谁,他们自会查个明白。更何况,若是与朝里的人有关,京城也不能无人,明大哥大可不必走这一趟!”
卞红欣吃惊道:“不是说江湖中人,怎么又会和朝里的人有关?”
楚若烟摇头道:“傻丫头,既然卞侯爷与江湖中人素无往来,那些人,必然是被人收卖!”
有人收卖刺客,要取卞威性命?卞红欣彻底被吓住,结结巴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明彦恩见她一张小脸儿更白几分,身子轻轻颤抖,已顾不上有旁人在侧,起身将她拉到身边,柔声劝道:“欣儿,你不必担心,既有蛛丝马迹,我们总有法子查出幕后主使。”
卞红欣道:“那……那我父侯……”“有九哥和萧三哥在,什么样的刺客还能得手?你放心就是!”
楚若烟很快接口,向明彦恩深望一眼。明彦恩与她目光相对,微不可见的点头,也轻声安慰道:“是啊,钰王殿下和萧三哥的身手,你又不是不曾见过,他们心中已有防备,纵然再有几个刺客,能将他们如何?”
二人所说,固然是实情,可是为了安抚卞红欣,却故意将另一半话隐下。是啊,只要耶律辰和盖玉啸赶到,纵然再有刺客,他们也必然能护卞威周全。可是,今日信使送来的消息是:定远侯遇袭,生死不明!更何况,还有那带血的铠甲!铠甲是卞威所有,卞红欣已亲眼证实,若那铠甲上的血也是卞威的呢?他是一军主帅,纵然是受伤,怕也会立刻军心大乱,隔这几日,情况又会如何,没有人知道!如果,在这个消息送来之前,卞威已经遇难呢?或者,卞威侥幸逃过一劫,对方未必甘心,在下一次袭击之前,耶律辰没有及时赶到呢?更不用说刚刚随轻骑出兵的盖玉啸,横穿大漠,纵然再快,怕也要十日的功夫。只是,二人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卞红欣必然更加担心,于事无补,便都故意将此话隐下。贝妤见二人眼神交汇,也立刻会意,点头道:“是啊,有萧三哥在,任是什么样的刺客,也能护侯爷周全。钰王殿下用兵如神,如今叛军已大多击溃,余下的散兵游勇,更不是他的对手,妹妹放心就是!”
楚若麟见三人出言宽慰,唇角微勾,无奈摇头。这些人,都是自幼一同长大,楚若烟和贝妤与卞红欣情如姐妹,因年长一些,就一向将她当成妹妹一样,明彦恩更是对她百般疼宠,到了此时,已习惯对她回护,并不将实情相告。几人心思相同,连楚若麟也缄口不言,却未想到,经过这数月的波折,如今的卞红欣已经不是往日能安心缩在旁人的庇护下,任由旁人为她遮风挡雨的卞大小姐了。听着几人的宽慰,微默片刻,悄悄伸手,将明彦恩手腕握住,摇头道:“叛军也好,刺客也罢,若是当真与朝中的人有关,怕还有旁的阴谋。如今父王遇刺一事还不曾查明,又多出我父侯,只怕其中有什么牵连!”
被她一提,楚若烟等人都是一震,迅速互视一眼,楚若麟点头道:“卞大小姐心思细腻,我们竟不曾想到此节!”
明彦恩却意外反问道:“父王?”
楚若麟代为答道:“就在世子前往西疆之后不久,泺源府爆发蝗灾,孝康王爷奉旨前去救灾,哪知道灾情刚刚扑灭,王爷便即遇刺,身受重伤。”
跟着将泺源消息传来,明彦君赶去照护之事一一叙述,又道,“年前四殿下回京,得知王爷已无大碍,世子不必担心!”
明彦恩吁道:“方才匆匆回府,母妃也只说父王和彦君在泺源,并来不及细说,想不到竟发生这许多事端!”
楚若烟道:“戴石岩、奚赛宁二人前几日回来,说王爷已无大碍,过几日天暖便可回京,身边又有子俊和王爷的人相护,明大哥放心就是!”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包括明彦恩前往西疆,都造成孝康王王妃文氏对卞红欣的怨怒,及至被逐。卞红欣咬唇,默听众人讲述,眼前历历,又似回到那纷乱的几日。明彦恩感觉到她身子轻颤,握在自己手腕的手指冰凉,心中微疼,环臂将她拥住,低头默思片刻,点头道:“此次前往西疆,有许多事也是令人费解,恐怕其中都有些关联!”
楚若烟此时才来得及问道:“怎么只有你和萧三哥回来,我三哥呢?”
明彦恩道:“西疆一案,要尽快向皇上回禀,我和萧三哥先行回京,两路兵马合一,交给楚三公子带回,也只在这几日!”
楚若烟大喜:“太好了,三哥要回来了!”
虽然听他提到西疆一案,但是事关朝政,也并不多问。说到这里,明彦恩已将自己离京之后的事问的详细,轻吁一口气,向楚若麟道:“今日的事,我且回府向母妃问个明白,余下的事,我们再细细计议!”
起身与他告辞,又向卞红欣道,“欣儿,我送你回去!”
如此久违的温柔,顿令卞红欣眼眶潮湿,默默点头跟着他起身,却说不出话来。楚若烟几人起身相送,楚若麟含笑道:“世子,明日朝上见罢!”
拱手与他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