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听到高轩被送出兵部,这才命阿铭取了楚远送来的征兵名册并选秀名册一起,上马向皇宫而来。方才阿铭立在门外,将高轩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此刻见耶律辰进宫,赶前离他近些,不解道:“爷,为何今日就急着进宫?”
兵部的事好说,自家主子自然可以一言而决。可是这皇子立妃,关系到朝中各大势力的倒向?他竟然不与任何人商议,直接将名册送进宫去?耶律辰微微一笑道:“你不曾听到,除去八皇兄选符太医之女为妃之外,旁人都还在观望,我们又商议什么?”
阿铭皱眉道:“万家两位小姐也倒罢了,虽是功绩侯的棋子,可也随时都会变成弃子。可是另两家,爷也不多费些心思?”
“费什么心思?”
耶律辰似笑非笑向他回望。费心思,将她们收为自己的侧妃?且不说自己愿不愿意,就是楚大小姐怕也不会答应。阿铭点头道:“爷,楚大小姐与爷心照,若知道爷只是为了这朝中的势力,想来也不是没得商量!楚大将军素来只听楚大小姐的,只需楚大小姐答应,楚大将军想来不会说什么!更何况,莫说爷是当朝皇子,就是寻常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见!”
耶律辰默然片刻,摇头道:“当初我们决意回京,本王是说过,不惜任何代价,不择任何手段,只为报仇!可是……可是本王当众立誓,今生今世,只若烟一人,如今还不到一年,又岂能食言而肥?”
如果没有遇到楚大小姐也倒罢了,既遇到了,他又如何舍得辜负?阿铭急道:“爷,当初我们漂泊江湖,有那许多小姐对爷青睐,愿意倾力相助,爷说要留着这正室之位,搏一个强助,怎么如今……如今……”虽说楚大小姐出身将门,可是楚氏一族向为纯臣,恐怕不会为了他一己私仇,对抗整个朝廷。“如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耶律辰苦笑接口。是啊,在他回京之前,是曾想过,一旦回京,不管能不能受皇帝重用,终究是当朝皇子。若是通过联姻,能在朝中得一强助,助他争权夺位,助他为母后鸣冤,为盖氏昭雪,又何乐而不为?所以,他拒绝了所有对他爱慕有嘉的女子,虚身侧之位,只等回京。又哪里知道,他初初回京,还不曾在各大势力之中有所选择,就撞上了那个无法无天,横男霸男的丫头,从此不能自拔,竟然就此心甘情愿的被她锁死。阿铭听他将自己没出口的话说出来,低声道:“爷什么都知道,却改了初衷!”
耶律辰点头,默然片刻道:“不错,如今,本王无法为了复仇辜负若烟,可是,回京的初衷,本王没有忘记!纵没有外族之力相助,本王凭借一己之力,一样可以为母后鸣冤,为盖氏昭雪,只是,不借助联姻,恐怕要艰难一些!阿铭,你可愿跟着本王,再多辛苦几年?”
自幼追随在他身边,阿铭自然知道,自己这位主子,都经历过怎样的磨难。此刻听他说出这一番话来,又亲见他在楚大小姐面前无忧的笑容,又如何还能再说出规劝的话来,立刻肃然道:“阿铭既追随了爷,又岂有怕辛苦的道理?不论爷做任何决定,阿铭自然是生死相随!”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耶律辰听的耸然动容,点头叹道:“本王能得你们忠心扶助,当真是此生之幸!”
主仆相识十几年,此刻已不需太多的言语。阿铭默默点头,看一眼前边渐近的皇宫,还是忍不住道:“爷纵不选侧妃,可也不必这会儿赶着进宫!”
又不是什么紧急军情!耶律辰微笑,向他瞄去一眼,含笑道:“横竖要去,这会儿进宫,正好接若烟出宫!”
阿铭:“……”一个时辰前,楚大小姐还在钰王府,你这会儿就跟进宫去,就这么难分难舍?只是王爷要去,他身为从属,又不能说不行,只得跟着他在宫门前下马,将手中名册交了给他。御书房里,皇帝正和楚大将军饮茶下棋,闻报唤入,等他见过礼,才摆手道:“你来的正好,这几日不见,楚大将军棋力见涨,你来给朕掠阵!”
耶律辰应一声,立在棋案旁观战,但见皇帝执白棋,棋路沉稳,中正平和,颇具帝王气势。而楚大将军执黑,却是棋势凌利,锋芒毕露,带着杀伐之气,正如他沙场上的雄风,不由赞道:“父皇与大将军之棋,可谓相生相克,只怕很难分出胜负!”
“哼!”
皇帝侧头睨他一眼,摇头道,“楚大将军和朕下一辈子的棋,可一向不是朕的对手!”
楚远也“哼”的一声,摇头道,“皇上输了就哭鼻子,是臣让着你罢了!”
皇帝瞪眼道:“朕几时输给过你,又几时哭过鼻子?”
楚远道:“就是那年为先帝祝寿,席上先帝命我们以棋论兵,皇上输的片甲不留,在那席上便号啕大哭!”
皇帝瞪眼,不满道:“那时朕不过七岁,更何况,你也说父皇命我们论兵,这会儿说的可是下棋!”
看来,还当真有这样的事!耶律辰好笑,却哪敢笑出声来,只能极力忍住。楚大将军却不动声色,摇头道:“以棋论兵,下的也是棋!皇上,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便输了,何必定要抵赖!”
“你……”皇帝气结,将手中的棋一抛,恼道,“不下了!不下了!”
信手将面前的棋子打乱。楚远耸肩,也将棋子抛开,向耶律辰摊手道:“殿下这时明白,臣为何赢不了皇上了罢?”
言下之意,皇帝要输,就打乱棋盘耍赖,要赢,就规规矩矩的下完!耶律辰好笑,向皇帝望去一眼。皇帝伸手点点楚远,终究没想出辩驳的话来,转向耶律辰道:“朕命这老家伙协助你征兵之事,你为何召回城来?”
你被人家气到,怎么怪儿子?耶律辰微笑,躬身将手中厚厚的名册奉上,含笑道:“征兵已经结束,今日上将军回城,便是带这名册回来,请父皇过目!”
皇帝取过最上一本随手翻开,但见每一位新征兵士的小相、出身、年岁都记的清清楚楚,每一人身后,还有征兵将领的签押,点头道:“钰王行事稳妥,朕放心的很,有劳上将军了!”
刚才还老家伙,这会儿又成了上将军!耶律辰好笑。皇帝随手翻几册,见并无什么错漏,又丢回耶律辰手中,挥手道:“这许多名册,朕哪里瞧得过来,你掌管兵部,自个儿瞧着安置便是!”
耶律辰躬身领命,又将另一本薄册送上,说道:“父皇,这是方才礼部呈上,复选之后留下的秀女名册!”
“哦?”
这一回,皇帝倒有些兴致,取来一边翻看,一边问道,“此次选秀,最要紧的,是为你几位皇兄选妃,不知他们可有合意的人选?”
耶律辰躬身道:“儿臣虽掌管礼部,可是几位皇兄选妃,岂能是儿臣所能决定?自然还要听父皇旨意!”
皇帝点头道:“此事总还要问过他们自个儿才是!”
耶律辰点头道:“儿臣也命人去问过,元迅皇叔不曾回话,元哲皇叔又不在京,几位皇兄都说要听父皇旨意,只有八皇兄,想要求娶符太医之女为妃,三皇兄想要纳刑部侍郎邬大人之女为侧妃,还要请父皇旨意。”
一个侍郎之女,给堂堂皇子做侧妃,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八皇子耶律郯竟然要立区区一个太医之女为正妃,倒是令皇帝不解,重又问道:“你是说,老八要立符太医之女为正妃?”
耶律辰点头道:“去岁八皇兄受伤,多蒙符太医悉心医治,闻说那位邬大小姐也曾服侍汤药,八皇兄才对她动情!”
“哦!”
皇帝漫应一声,想一想,抬头问道,“老九以为呢?”
耶律辰躬身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人生一世,难得一有情之人,更何况,那符氏一族世代为我朝廷效力,也曾出过两位皇妃,符大小姐选为八皇兄的王妃,也还说得过去!”
别的话也倒罢了,只钰王殿下前边那一句,楚大将军就听着顺耳,点头道:“是啊,怕许多人穷其一生,也不能得一有情之人,纵有,又未必能够相守!”
本来是帮着钰王殿下说话,可是说到后句,想到亡故的发妻,一时黯然。这几句话,也同样戳中皇帝的心事,抬头看看眼前酷似前皇后的儿子,轻轻一叹,点头道:“那便成全他就是!”
耶律辰问道:“那三皇兄所求的邬大小姐呢?”
皇帝道:“不过是侧妃,不必再来问朕,你问明白,随着名册一同报入内务府就是!”
耶律辰躬身应命,又道:“旁人的侧妃也倒罢了,可是太子皇兄命人传话,说要立四位侧妃!”
“什么?”
皇帝皱眉,“此事,太子妃可曾应允?”
耶律辰道:“父皇,太子妃来朝两年,均无所出,太子皇兄是我苍辽国之储君,岂能无后?儿臣以为,太子皇兄所求,于情于理,还不为过!”
皇帝默想片刻,点头道:“只消太子妃应允,倒也无防!此事你酌情拟定人选,报入内务府就是!”
耶律辰见他件件答应,躬身领命。皇帝将册子递回他,叹道:“前几日,你皇祖母也道,你们虽有兄弟九人,可是皇室却仍后继无人。依照规制,你们封王之后,纵不立正妃,也当先纳两名侧妃才是,是朕思虑不周,误了你们!”
耶律辰躬身道:“父皇惮精竭虑,一心为我苍辽江山,当为儿臣等人表率!”
皇帝听他此话虽有奉承之嫌,却也语出真诚,点头道:“朕已有你兄弟九人,这后宫选不选新人,倒是无防!如今太子既要立侧妃,你们几人,也各选二人收入府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