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显,战场上皆是疲惫砍杀的人影,早已分不清是苍辽大军,还是叛军!楚若轩见此情形,再不多停,低声道:“若烟,你留在这里!”
跟着腰间佩剑出鞘,向前一指,断声喝令,“杀!”
一声令下,身后大军齐声呐喊,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向战场上杀奔而来。虽然是一夜行军,可是相较厮杀一夜的两军将士,这方人马仍是精力充沛,冲杀之下,便如下山猛虎,无人能挡,很快便席卷过大半个战场。楚若烟看到如此情形,但觉血脉贲张,又如何呆得下去?向丘羽、陆凡二人道:“走,我们也去瞧瞧!”
也不等二人应,纵马向坡下冲去。这有什么好瞧?丘羽、陆凡二人一惊,来不及阻止,便见她已纵马冲下坡去,只得随后追上,一左一右,护在她的身侧,也向战场冲去。经过一夜的厮杀,两军有进有退,原来的苍辽大营早已破碎成片,再没有一座完好的营帐。而整个战场,早已变成修罗地狱,处处尸积如山,又如何分得清哪个是苍辽将士,哪个又是叛军?更何况,还有前一日大战之后,未收的黑岩军尸骨!楚若烟看的触目惊心,但觉胸口气血翻涌,直要吐出来,可是努力压下,强忍心中的不适,仍向路经的尸体一一望去。她不知道,经过这一夜的大战,苍辽大军以疲惫之师,究竟还有多少人能够支撑,只是希望,在楚远和耶律辰的率领之下,能尽量的减少伤亡。虽说身周一片惨烈,可是有楚若轩的兵马在前,这一方却已没有太多叛军的兵马,偶有漏网者扑来,被丘羽、陆凡轻轻一击便即倒下,一行人倒是一路畅行,向混战的兵马驰去。眼看离混战不远,丘羽拦道:“楚大小姐,我们不宜赴险,免得钰王殿下和几位楚将军分心!”
楚若烟摇头道:“二哥兵马杀来,叛军如何还顾得上我?”
纵目望去,极力想从混战的人群中找出楚远父子和耶律辰的身影,可是此刻两军所有的人,几乎都是满身浴血,又如何分得出来?好在楚若轩的大军速战速决,不过一个时辰,叛军终究不敌,鸣锣声中,向东南节节败退。楚若轩向楚若宇道:“大哥,便劳你搜索战场罢!”
见楚若宇点头,手中佩剑一挥,喝道,“追!”
分两队兵马留下相助楚若宇,余下兵马仍然随他自后追击。楚若烟纵马赶上楚若宇,目光焦急的掠过整个战场,哑声道:“大哥,可曾看到父帅和三哥,还有……还有九哥……”楚若宇摇头,立刻传令兵马席地搜索,不论敌我将士,但有伤者,尽数抬回来。楚若烟喃喃道:“叛军虽败,可是撤退并不凌乱,说明叛军主帅无恙,九哥……九哥……”说出最后两字,已说不下去。在她离去之前,耶律辰与盖玉啸、楚若帆三人由右翼侵入叛军,向叛军帅旗逼近,可谓孤军深入。而如今,叛军主帅无恙,那这三个人呢?楚若宇虽不知道详细,但见她一脸焦急,眼圈通红,知她心中担忧,安慰道:“烟儿莫急,父帅身经百战,钰王殿下更是智计无双,又岂有轻易遇险的道理?”
虽不纵马疾驰,却沿叛军败走的方向搜去。楚若烟跟在他的身侧,纵目望去,骤然见前方几十丈外,横倒着一辆战车,不禁心头怦的一跳,失声叫道:“父帅!”
跨下马疾催,向那里急冲。听到她的喊声,楚若宇也是一惊,顺着她驰去的方向望去,但见那横倒的战车宽大,两面战鼓滚在一侧,竟然就是苍辽大军的帅车。这一惊非同小可,楚若宇强压心头的惊悸,跟在楚若烟身后疾驰而至,但见那战车前辕折断,两个前轮失去一个,倾倒的一方,还倒着两名苍辽将士的尸体,却并不见楚远的身影。楚若烟惊的手足冰凉,颤声道:“这……这二人跟在父帅身侧,如今……如今他们在这里,父帅呢?”
楚若宇细细查看一回,终于轻吁一口气,抓住她冰凉的小手,低声宽慰道:“若烟莫急,父帅既不在这里,必然是车毁之后,另换了旁的战车!”
“是……是吗?”
楚若烟的语气中,满是不确定。“是!”
楚若宇肯定的点头,向战车指道,“你瞧,这车上既没有帅旗,也没有父帅的将旗,自然是仍在军中!”
是啊,帅旗没倒,将旗仍在,就说明楚远也在!楚若烟精神一振,回头望向叛军退去的方向,握拳道:“大哥,我们也追去!”
主帅的战车在这里,楚远却不在,除去他随着大军追杀,再没有别的可能!楚若宇心悬父亲安危,点头答应,立刻翻身上马,与她一同带着丘羽等人,向大军去处追去。叛军虽然溃败,却败而不乱,不依平原远退,却一路向山中退去。楚若烟遥遥望见,皱眉道:“大哥,被他们逃入山里,怕再不容易追上!”
那里,正是前几日他们一行人所来的方向。楚若宇点头,挺坐马上,纵目向前望去,突然指道:“若烟,快瞧,父帅的大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一面苍辽帅旗虽然已破碎不堪,却仍屹立不倒,飘扬在万军之前。而在帅旗之后,是略小一些的将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楚”字。当真是楚远!只这一眼,楚若烟顿时精神一振,快速道:“大哥,我们去找父帅!”
一催胯下马,向大旗方向冲去。此刻的情形,叛军早已腾不出手来反击,楚若宇并不拦阻,护在她的身侧,纵马向楚远靠近。一夜大战,战车尽毁,此刻楚远骑在马上,身侧是楚若帆撑着帅旗,跟在身侧,指挥将士冲杀。楚若烟瞧见,大喜唤道:“爹,三哥!”
楚远回头望来,目光在楚若宇身上一停,只是点头道:“是道儿上遇到你二哥?”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若不是知道情形有变,断不会不顾自己的嘱托反回!楚若烟点头应一声,赶至他的身侧,向前方望去,但见叛军已经据山以守,大有与大军拼死一战之势,不禁皱眉道:“这叛军当真是顽固的很!”
心里倒也有些佩服,若是换成旁人,如此大败之后,又如何还能聚得拢军心?楚远摇头,慢慢道:“你二哥所携兵马,不过五千,只需他们强撑下去,胜败仍是未知之数!”
可是经此一战,两方都是死伤无数,若是再给叛军喘息之机,这一战之后,当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人马。五千人马?楚若烟一惊,急忙道:“父帅,那山里地势复杂,如此说来,更不能令他们逃进山里,怎么想法子截住才是!”
话出口,心中动念,纵目向四周搜索,口中问道,“父帅,古飞古校尉呢?”
这里的地势,古飞极为熟悉,只怕也只有他可以设法!大战连着大战,楚远还来不及与女儿好好叙话,听到她问,一时想不出古校尉是谁,皱眉摇头。楚若烟心中一紧,又再问道:“九哥呢?还有萧三哥?”
虽然知道这二人武功高强,可是乱军之中,又心里不稳。楚远未答,楚若帆扬下巴向前一指,说道:“烟儿放心,他们二人已与二哥汇合!”
也就是说,妖孽和萧三郎也安然无恙!楚若烟轻吁一口气。这个时候,叛军的前队已缓缓入山,帅旗就守在山口之中,似在等候自己的兵马尽数退去。楚若烟皱眉道:“山里易守难攻,这可如何是好?”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另一侧战鼓声骤起,兵马的嘶吼声中,楚若轩一马当先,向山口冲去。在他身侧,是盖玉啸修长的身影,仗剑相护。只是此刻叛军生死悬于一线,防守更加严密,他来势虽猛,疾冲几回,却不过伤到几人而已,眼看着叛军帅旗已渐渐向山口中移去。楚若宇皱眉,低声道:“父帅,儿子去冲杀一阵!”
自马鞍上取枪在手,提缰向外冲去。此刻莫说楚远,就是楚若烟也瞧出,只要叛军帅旗一入山口,窄窄的山口只要少数兵马把守,苍辽大军就再难攻入,更不论去拿叛军元帅。楚若烟目光向两侧望去,皱眉道:“父帅,如今怕只能命人从这山中绕去,袭敌后方,我们才有机可趁!”
而对这山里最熟悉的,就是古飞!楚远点头,向冲杀中的两个儿子凝视片刻,转头瞧瞧身边几人,向丘羽问道:“昨日你们就是从这山里杀出?”
丘羽点头应道:“是!”
楚远道:“好!”
向楚若帆道,“你与他们一道儿,觅路进山,设法阻击!”
只这几个人?楚若烟吃惊道:“父帅,那山里地势复杂……”楚远摇头道:“只能一试!”
是啊,如今的情形,也只能如此!楚若烟咬唇,虽知此凶险,却也无法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