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便收到京中盖玉啸传出的消息,一支兵马围困上京,打的竟是他钰王殿下的名号,如今唯有巡城营的兵马与禁军拒敌城外,其余兵马莫能靠近,整座上京城,几成一座孤城!其余兵马不能靠近,那么,连先行的楚若帆也未能回京?更不论晚他们几日的楚若麟!楚若烟吃惊道:“九哥,我三哥、四哥不能回去,朝中对你的污蔑,岂不是也不能洗脱,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辰轻哼道:“想来,正是西北的军情传回,上京城才有人按捺不住,借我之名逼宫!”
兵马围城,打的却是他耶律辰的旗号,若一旦城破,幕后之人再挺身而出,不止立下救驾奇功,还将他耶律辰的罪名坐实。楚若烟皱眉道:“只是如今无法进城,九哥要如何应对?总不能以我们十人之力强闯大营罢!”
虽说十人中,只有她功夫较差,另九人都是高手,可是这又不是武侠片,当真可以凭武力强闯千军万马的大营?耶律辰自然知道此法不行,摇头道:“纵我们能够进城,只怕也无从分辩,如今,只能与楚大将军汇齐,再思破兵之法!”
是啊,楚远手中有七万大军,只要他兵马一到,不止谣言不攻自破,又有什么样的兵马,还能阻得住他?楚若烟立刻点头,又不安问道:“那……可有皇上的消息?”
耶律辰低头瞧一瞧手中的细绢,微微抿唇,低声道:“有三哥在,父皇可保无恙,只是……”只是,这细绢下边画着一个符号,却是宫中那位密谍传出,写的是:请殿下徐徐而归!徐徐而归?京中军情紧急,为何他特意传出这样一条消息?阳谷关一役,盖玉啸立下奇功,皇帝赐给他一座宅子。就在那宅子里,他们找到了寻找多年而不获的盖家谍报名册。经过漫长的十余年,名册上的人或受诛连,已不在人世,或几经波折,已离开朝堂。当然,还有一些韬光养晦,升官拜将。经这两年,名册上的人已大多寻获,盖家的谍报网,也已渐渐再次运转。而只有宫里这人,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任是盖玉啸使尽法子,也无法知道那人是谁。而消息的传递,更不在盖玉啸的掌握之中。整整两年,那人传出的消息少之又少,其中两次,还是谏阻对功绩侯府和定国公府出手。如今,上京被围,料想皇宫也必然严加戒备,此人却透过重重障碍,传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究竟是何用意?耶律辰微微皱眉,却百思不得其解。楚若烟见他凝神思索,不禁扬眉问道:“怎么?”
凑首向他手中望来。“没什么?”
耶律辰下意识将手指一收,摇头道,“只是在想京中的形势罢了!”
咦?楚若烟扬眉。这妖孽有事瞒着她?只是耶律辰既不给她瞧,她也不相强,耸一耸肩,轻哼道:“好在萧三哥有明姐姐,他与你也说不出多肉麻的话来!”
耶律辰:“……”是啊,三哥不是断袖!本王更不是!既然有此消息,自然改变计划。耶律辰心悬上京,无法做到“徐徐而归”,可也知纵然疾骑回京,也无法进城,计算楚远大军的路程,折路与之汇合。原思经这一番改路,四日之后就能赶上楚远大军,哪知道到第四日黄昏,十人十骑踏上绿洲,纵目望去,却没有大军的踪影。怎么回事?不止是耶律辰,就连楚若烟也满是诧异,马上立身向前张片刻,向耶律辰道:“九哥,这绿洲甚大,九哥先且扎营,我去绿洲深处去瞧瞧!”
话说完,一催胯下马,疾驰而去。“若烟!”
耶律辰急唤,话音刚起,却见她已驰远,在她身后,荆明、韩立二人也不等吩咐,早已催马跟上。耶律辰略略放心,摇头道:“这丫头,平日不见如此毛躁!”
陆凡跟在他的身后,与阿江并行,闻言摇头道:“楚大小姐是挂念楚大将军!”
丘羽见耶律辰目光追随那三人入林,知他放心不下,拱手道:“钰王殿下,我等奉我家王爷之命随护楚大小姐,这就也跟去瞧瞧,日暮之前,必然回来!”
“好!”
耶律辰点头。陆凡多智,丘羽神勇,有这二人再加上武功奇高的荆明、韩立二人,总也能够放心。望着二人纵骑而去,耶律辰这才命阿江等人取水饮马,在林边扎营,而自己则带着阿仇又往绿洲外巡视一番,但见黄沙漠漠,只偶或能看到一些牲畜的蹄印和粪便,显然是牧民放牧经过,却没有一丝大军驻扎的痕迹。难道,是自己心急,赶在了楚远大军的前头?或者,是楚远路上遇事,拖慢了路程?心中猜测,却没有定论,转身回来,向阿江道:“你且歇息两个时辰,二更之后折路返回,瞧楚大将军走到何处?”
“爷!”
阿江吃惊摇头,“这大漠凶险,爷身边本就只有我们四人,小人再去,若是有事……”“自有阿传、阿铭等人,你不必忧心,先联系到楚大将军要紧!”
耶律辰截口打断。跟在他身边十余年,自家这位爷的脾气,阿江自然明白,听他语气果决,只得点头答应。等几人扎好营帐,备好干粮,夜色也已渐黑,却并不见楚大小姐五人回来。耶律辰心中渐渐不稳,皱眉道:“这绿洲纵大,怕也用不了这许多时辰,莫不是有事?”
一时想要去寻,又不知这暗夜中往何处寻去,一时又后悔没有一同跟去。就在这个时候,蓦然间,但闻远远的一阵尖锐的哨声传来,哨声急促,不成音调。耶律辰心头一震,霍然起身,失声道:“不好,是若烟遇险!”
不假思索,拔步向马儿奔去。阿江等人一怔,跟着跃起,就见他已飞身上马,已顾不上多问,忙随后上马,跟在他的身后,向哨声来处驰去。阿江赶前一步,向耶律辰问道:“爷,当真是楚大小姐?”
耶律辰点头道:“这哨声,与她的哨子相同!”
两年前,他和她在三里湾遇袭,就曾听她以这哨子求救,楚若帆才及时赶到。阿江点头,再不多问,只拼命疾催胯下马,向着哨声来处疾驰。好在那哨声虽不成调,却始终未停,耶律辰纵马疾驰之下,但闻哨声越来越近,却没有片刻稍停,心中略稳。哨声没停,说明她暂时无恙!循着哨声再驰片刻,但见前方地势变陡,竟是一个小小的山丘,哨声,就是从山丘后传来。耶律辰更不多想,纵马向山丘疾冲。刚刚踏上山丘,黑暗中,但闻一声惊呼,竟是身后阿江的声音。耶律辰还来不及回头去瞧,却觉胯下马一个趔趄,竟然一头栽倒。有陷阱!一个念头闪过,耶律辰无瑕思索,双足甩开马蹬,身形已疾掠而起,既不前扑也不后退,却向最近的一棵大树掠去。虽说阿江随在他的身后,却是第一个踏中陷阱,此刻早已弃马而起,身形凌空,腰间长剑出鞘,信手向地面疾挥。只这一剑,但闻铮铮几声,几道绊马索已应声而断,两边牵着的大木却向他迎头砸来,呼呼有声。“阿江小心!”
在他身后,阿仇声音厉喝,身形疾纵而前,一掌向最前的大木直劈。开山掌力,大木一震,余势顿衰,轰的一声掉落脚下。阿江得这一下喘息,已斜里扑出,避开随后砸来的大木。主仆几人仓促遇险,却临危不乱,兔起鹤落之间,一切都已归于无声,就连之前急迫的哨声,也归于沉寂。人呢?耶律辰立在树上,心中不稳,纵目向山丘另一侧望去,只是暗夜沉沉,并瞧不见什么。也就在这个时候,但闻悠悠掌声响起,一个声音喝道:“钰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今日你要折在我的手上!”
话声一落,竟不等耶辰应答,断声喝道,“杀!”
“杀!”
随着那人的喝令,已有数十人同声高喝,草丛、树木间,数十道身影纵起,向主仆几人扑来。耶律辰于那人的呼喝浑似没有听到,连那几十道黑影也不多瞧一眼,一双眸子只是急切的向四周望去一圈,忍不住扬声唤道:“若烟,你在哪?”
眼前的情形,很显然是自己中了旁人的埋伏,而自己却是被哨声引来,那是丫头的哨子啊,难不成,她已被擒,哨子才落入敌手?本来黑暗中,旁人并瞧不见他的身影,可这一声呼唤,顿时暴露了踪迹,但闻连声呼喝,几道身影同时向他扑来。阿江、阿传见状,同时呼喝,一掌逼退对手,折身向这里扑来。只是他二人武功纵高,终究只有四手,拦截之下,仍有几人自二人身边抢过,径袭耶律辰。阿江瞧的大急,连声道:“爷,他们人多,我们先求脱身为上!”
心里暗暗叹气:当真是关心则乱,追随自家主子十余年,又几时见他为了一个人如此方寸大乱?而也就在此时,但闻树下草间,一个清和的声音笑起,扬声道:“区区毛贼,何用钰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