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一战,元霍、元睿虽然各怀机心,可是怀洮府一事,从二人的表现可见,显然与奸党没有什么勾结。如今兵马围城,又打出自己旗号向朝廷讨要元氏一族,如此看来,这位七皇子和定国公府,倒是最先排除嫌疑!只是……是当真与他们无关,还是这一切,虚中有实,不过是他们为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耶律辰薄唇抿出一抹冷意,片刻间却已隐于无形,抬头道:“父皇,那张孝也已随大军押回,究竟他是受何人指使,到时一问便知!为今之计,当先退去围城敌军要紧!”
皇帝点头,于他后一句话却浑似不闻,轻哼道:“大军回师,怕还有些日子,朝中留有如此奸险之人,当真是如梗在喉啊!”
明彦恩向上行礼道:“皇上,侍卫奉命刺杀钰王殿下,身为御前侍卫统领,巴统领岂能无责?方才臣与钰王殿下进宫,巴统领不但出手拦阻,还口口声声污陷钰王殿下造反,臣以为,巴统领甚是可疑,请皇上下旨捉拿!”
是啊,方才巴统领一边拦阻耶律辰,一边大喊大叫,可是口口声声说钰王谋反!众人闻言,目光都向殿尾望去。巴元九立刻掀袍跪倒,大声道:“皇上,臣身为御前侍卫统领,辖下却有人受旁人指使,行刺当朝皇子,臣自有管束不严之罪!只是这几个月封封战报,皆指钰王已反,方才臣见钰王殿下持兵闯宫,才出言喝止,并无他意,请皇上明查。”
只是管束不严之罪?明彦恩微微扬眉,冷声道:“方才钰王赶到,你本该当先向皇上禀告,可是你不容分说,口口声声说钰王要弑父夺位,逼宫谋反,钰王殿下心忧皇上安危,岂有不动手的道理?”
巴元九轻哼道:“巴某身负皇上安危,见到钰王殿下携带兵刃,率兵闯宫,自然要挺身相护。只是钰王殿下既不是逼宫,又为何不说个清楚?”
这二人当真是各说各的理!安平郡王皱眉,向皇帝道:“皇上,如今楚少将军回朝,既已证实钰王殿下不曾谋反,这闯宫一节,必然是奸谋中的一环,还是问清楚的好!”
皇帝点头,摆手命那二人住口,却转向刘恩、杜浩道:“你们身为御前侍卫,难不成不知道携兵刃进宫是为大忌?却为何又跟着钰王径闯朕的御书房?”
刘恩俯首道:“回皇上,钰王殿下巧施妙计,带臣等回入上京,哪知道脚跟还不曾站稳,便有一个宫里的小公公赶来,声称巴统领围困御书房,控制整个后宫,挟持皇上和朝中所有的皇子,钰王殿下闻言,情急之下,便率臣等闯宫护驾!”
这倒和钰王之前所言吻合!皇帝点头,又向杜浩问道:“之前你说,是巴杨传令?”
杜浩应道:“是,皇上!是巴杨来我侍卫营,与顾校尉、巴适二人密议片刻之后,顾校尉便立刻召集臣等出京!”
皇帝点头,向巴元九问道:“如今巴杨何在?”
“皇上……”巴元九脸色微变,摇头道,“巴杨去岁也已投入御前侍卫,前去侍卫营不足为奇,更何况,他和巴适本就是本家兄弟,寻巴适说话,也事属寻常!”
“既然心中无鬼,唤来一问又能如何?”
孝康王冷冷接口。方才在殿外,这位巴统领不止口口声声说钰王殿下逼宫谋反,话里话外,可是还扯上孝康王府。巴元九牙关紧吹,微默一瞬才道:“今日巴杨不当值,并不在宫中,若皇上要问,臣命人去传就是!”
这一来一回,不知要多少时辰。众人皱眉。耶律辰立刻道:“父皇,奸党要查,却不急在一时,如今燃眉之急,是解京城之围!”
耶律昊适时躬身道:“父皇,剿除叛军,自可折奸党一翼,若不然狗急跳墙,奸党索性背水一战,我苍辽又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大好男儿,儿臣以为,当如九弟所请!”
这位五殿下倒是有些见识!孝康王等惯于征战的老将都是暗暗点头,同声道:“不错,皇上,还是先解京城之围要紧!”
耶律辰倒没有料到五皇子会对他出言相助,向耶律昊深望一眼,跟着向上行礼道:“父皇,五皇兄言之有理,今日儿臣破围进城,殿上澄清真相,城外叛军再不能假借儿臣旗号,怕不到明日天亮,就会挥兵攻城!”
楚若麟向上抱拳道:“皇上,臣楚若麟请旨,即刻率领禁军,击溃叛军!”
明彦恩也立刻道:“是啊,皇上,若给叛军喘息之机,怕又生变故,还请皇上下旨!”
见几人一个接一个开口,皇帝微微皱眉,垂眸沉吟。孝康王明辉见他不语,也跟着急起来,催促道:“皇上,臣也以为该当先破围城之困,还请速速传令!”
话出口,还不等皇帝反应,就听殿外脚步声匆匆,一名侍卫匆匆奔进殿来,跪倒回道:“皇上,城外叛军退而复来,已挥兵攻城!”
众人心头一惊,齐齐向耶律辰望去一眼。钰王殿下当真是料敌如神!耶律辰立刻抱拳俯首,大声道:“父皇,儿臣请命!”
在他身后,明彦恩、楚若麟也同声道:“皇上,微臣请命!”
孝康王躬身道:“皇上,事情危急,还请皇上下令!”
皇帝点头,目光在前边三人身上一扫,却落在默默跪在殿尾的盖玉啸身上,点头道:“嗯,钰王有萧三郎相助,无往不利,就去西城门罢。楚若麟统领禁军多年,由你用兵,还较旁人强些,就去北城门罢。东西两处城门兵马较少,明世子即刻联络卿统领,各守一处!”
话说完,摆手命去。耶律辰听他特意说到盖玉啸,不禁心头突的一跳,抬头去瞧,却见他面容平和,并瞧不出情绪,想军情紧急,哪里顾得上推敲?立刻俯首道:“儿臣遵旨!父皇,儿臣回朝,并未携带兵马,儿臣请旨,携殿外百余御前侍卫同去!”
这一战,不知要用多久,这百余名侍卫跟着自己回京,此刻自己一去,这些人留在宫里,怕为人所算。皇帝倒是无可无不可,挥手道:“守城要紧,但有可用之人,你调去就是!”
耶律辰立刻应命,深施一礼起身,向刘恩、杜浩二人道:“走罢!”
转身大步向殿外奔去。刘恩、杜浩二人在宫中多年,见惯各种阴狠诡诈,又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见他此刻还能顾及众侍卫安危,心中感佩,立刻向皇帝磕个头,起身跟着他奔出殿去。三人一前两后,经过巴元九身边,耶律辰脚步微缓,下意识垂眸向他望去一眼,却也只是这一瞬,跟着加快脚步,跨出殿门,连声喝令,带同众侍卫直奔宫外。就是那一停,巴元九虽未抬头,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之力,令他呼吸为之一窒。巴元九咬牙,压下心头的狂跳,微微抬头,目光向众皇子望去,与一人目光相触,立时又再垂下。此刻楚若麟、明彦恩二人也不再耽搁,各自领命,快步奔出殿去。有耶律辰在前,明彦恩自然知道他维护众侍卫之意,也不向皇帝请旨,奔出殿门,只向神弩营留下的兄弟打个手势,便向宫门外奔去。今日自己率同神弩营这些兄弟跟着钰王闯宫,虽说楚若麟回朝,证实了钰王的清白,自己有孝康王世子的身份,最多也是受几句斥责,这些兄弟私闯宫禁,却难免获罪,趁着这会儿皇帝一时无法顾及,将他们带出宫去,等到一场大战之后,谁还能分清究竟是谁闯了宫门?那里耶律辰快步出御书房,穿过一条夹道,前边已是前殿,侧头见盖玉啸落后半步跟在身侧,低声道:“三哥不必跟着我,父皇那里……”“我知道!”
盖玉啸迅速接口,向他深深一望,在下一个拐角处,身形微闪,很快就消失了踪迹。耶律辰率众侍卫奔出宫门,跃身上马,向西城门疾驰,不过驰出一半,就已听到城外隐隐的喊杀声。刘恩跟在他的身后,脸色微变,皱眉道:“王爷,兵马围城,以西城门兵马最多,而我们城内禁军调走,却已没有多少兵马,方才王爷竟忘记向皇上请旨调兵!”
不止禁军调走,就连原来神弩营的兵马,有千数人跟着闯宫,此刻也被明彦恩带走,如此一来,西城门已没有多少守兵。耶律辰回头向他一望,挑唇笑起,摇头道:“你不曾听父皇言道,只要是可用的兵马,本王调去就是!”
那不是说他们这些侍卫?刘恩、杜浩二人错愕。耶律辰也并不解释,一边纵马疾驰,一边自怀中摸出一枚竹哨,放在口中呜呜的吹响。和丫头一路回京,总算磨着她教会他吹这哨子。他这哨声,虽与楚大小姐相似,却又有所不同。楚大小姐的哨子,只凭哨声的尖亮,便能在大漠中突破风沙,声传数里,而此刻他的哨声以内力发出,绵绵密密,竟然满城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