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哨声,众侍卫可并不陌生,当日便是被陆凡的哨声所引,才中伏被擒。此刻听他吹响,杜浩又惊又喜,连忙问道:“王爷,丘羽、陆凡两位兄弟也已回来?”
话问出口,立刻知道是自己想岔,抓头道:“他们不是护着楚大小姐吗?”
随着马蹄声疾,这些疑问已不必钰王殿下回答,但见几条巷子里,不断有人冲出,或骑马,或奔跑,各式衣装打扮,却全部手提兵刃,无声无息的跟在钰王之后,向着西城门疾赶,不过片刻,竟汇聚百余人。这是……众侍卫看的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何人。实则眼前情形,钰王殿下本人也甚感意外,但随着马儿疾驰,城外的厮杀声越来越清晰,又哪里有余瑕去问?口中哨声不停,马蹄也不曾稍缓,向着西城门疾赶。星光下,前方已隐约能够看到城墙上垛口的起伏,喊杀声更是听的清清楚楚,如要掀起半边天来。这个时候,但听左侧巷子里马嘶伴着马蹄声疾响,大队人马向这里而来。刘恩失惊道:“王爷,哪里的兵马?”
耶律辰不语,口中哨声吹的更急。也就不过片刻,但见前边岔路上,一队人马疾骑而出,为首之人一眼见到耶律辰,微微一怔,立刻纵马跟上,马上俯首行礼道:“原来是钰王殿下!”
耶律辰见到他,终于轻松一口气,点头道:“杜副都统,先随本王退敌,旁的事随后再说!”
“是!”
来人点头,马头微转,跟在他身后疾驰。刘恩虽不识为首之人,却见来的兵马足有一万,身穿皂色衣衫,红色滚边,不禁大喜过望,叫道:“是巡城营的兵马!”
巡城营虽然一向只负责上京城内的太平,从不征战沙场,可是自从交到楚若帆手中,几年下来,竟然也渐渐打磨成一只精锐之师。杜浩的目光,却只凝在那位杜副统领身上,但觉一颗心落在实处,纵马赶上,扬声唤道:“大哥!”
巡城营副都统杜渐回头,见到他微觉惊异,却无瑕多问,只是点头算是回应,仍跟着耶律辰疾驰。耶律辰将这声称呼收入耳中,不禁微微扬眉,回头一望。没有料到,这位御前一等侍卫,竟然是巡城营副都统的弟弟!只是前方喊声震天,这个念头也只在心中一转,很快便投注在前方两扇震颤的城门上。此刻西城门内,只余御史台中书舍人包凌松率领御史台三千亲兵共一千神弩营兵马死守。只是叛军围城,以西城门兵马最盛,纵是拼尽全力,也不过略阻敌军攻势。眼看着城下敌军潮水般涌下,黑暗之中竟分不出究竟有多少,而城下守城军士不断的传上话来,眼瞧着两扇城门在城外的重撞下便要破碎,包凌松急的连连跺脚,除去分出更多的将士去顶城门,再没有更好的法子。而就在此刻,但听城下有人报道:“包大人,钰王殿下到了!”
包凌松心中一喜,忙折身向城墙边奔来,向下一望,不但钰王殿下到了,身后乌压压跟着的,竟然是巡城营的兵马,不由又惊又喜,急忙唤道:“王爷来的正好,城门将破,劳烦王爷顶住城门!”
这小子胆儿够肥的!城上城下的人听到他的呼喝,都不禁暗暗咋舌。这位包公子,身为臣属,又不过区区七品,竟然胆敢指挥王爷!耶律辰听他气急败坏的大嚷,也不禁好笑,点头道:“放心!”
向杜渐命道,“分出两队人马,去顶住城门!”
所有的人:“……”钰王殿下还当真听包公子指使?只是军情如火,又有谁还多问,杜渐立刻传令,分出两队人马赶去顶住城门。耶律辰又道:“点燃火把,越多越好!”
这是做什么?众人不知,也顾不上多问,巡城营立刻又分出两队,去寻引火之物,扎成火把点燃,分立城门两侧。此时天色早已尽黑,城外叛军虽然也持有火把,可是顾忌城上神弩营的弓箭手,并不敢太过靠近。城内火把这一点燃,立刻将城门附近照的晃如白昼,隔着城门,城内城外竟成两重天地。耶律辰见巡城营兵马行动迅速,满意点头,深吸一口气,向杜渐道:“吩咐城门下的兄弟,听我哨声,打开城门!”
“什么?”
杜渐大吃一惊。耶律辰道:“传令便是!”
杜渐不解,但想到钰王殿下几次用兵,都鬼神莫测,也只能定一定神,扬声喝令众将士,听从钰王殿下的哨声行事。耶律辰又命人传话包凌松,只要守住城墙,莫要敌军攀越,城内不必去管。将令传下,城上城下将士轰然应命。耶律辰深吸一口气,口中哨声骤响,跟着手掌下挥。随着令发,城下将士立刻转动轮轴,城门上粗大的门栓缓缓吊起,两扇震颤不休的城门受外力一撞,轰的一声向内打开,城外敌军大喜,发声齐喊,向城内冲来。见此情形,莫说刘恩、杜浩惊的脸色发白,就是杜渐也不禁掌心汗出,说不出的紧张。这些敌军杀入城中,若是不能阻截,他们便会立刻杀去皇宫。如今,皇宫中禁军尽数调出,只有御林军驻守,又如何能够一战?众人正心惊之余,却听耶律辰突然清喝:“关城!”
随着喝声,身形骤然离鞍,向城门方向电射而出,长剑到处,两名刚刚冲进城门的敌将顿时毙命。随后的敌军一惊,不自禁的停步,就此一缓,两扇城门又再匝匝阖拢。城外敌军大惊,齐声发喊再冲,却见门缝中几十支长矛刺出,当先几人顿时被捅个对穿。惨呼声声,血雾飞溅,瞬间喷满整座城门,随后敌军见状,心头打一个突,非但不敢再进,反而拼力向后退回,与身后仍然冲来的将士相互推挤,顿时乱成一团。城上包凌松瞧见,大喜之余,立刻喝令:“放箭!”
一瞬间,箭羽满天,齐齐向城下射去,惨呼声中,成片的叛军倒下。而在城内,最先的数千叛军自黑暗的城外疾冲入城,抬眼便见火光耀眼,一时竟瞧不清城内的情形。就在此时,但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杀!”
一声令下,两侧巡城营的兵马已疾跃而上,手中兵刃疾挥之下,惨呼声立刻响成一片,数千叛军,不过片刻,便被巡城营的兵马杀的干干净净,竟无还手之力。耶律辰身先士卒,一柄长剑舞的蛟若游龙,每一举手投足,便有一名敌军丧生剑下,此刻一剑挺入最后一名敌将胸口,唇角抿出一抹冷笑,断声喝道:“开城,随我杀!”
旋身折返,向城外杀去。巡城营的兵马经这一番诛杀,但觉从不曾有的酣畅淋漓,听他喝令,轰然齐应,跟着他冲出城门,向着乱成一团的敌军杀去。城门外百余丈外,敌帅但见城门开了又关,此刻突然大开,里边火光烛天,清清楚楚映出当先杀出的俊挺人影,一惊之余跟着大喜,挥剑喝道:“是钰王!快,擒下钰王,立可功成,给我杀!”
随着他的喝令,身周的将士齐应,催马向城下杀来。可是此刻城下的叛军将士正乱成一团,见耶律辰杀出,发生齐喊,潮水般向后疾退,与冲来的将士相撞,一时人仰马翻。叛帅见状大怒,纵马上前,见一人正向回跑,抬手刺于剑下,扬声喝道:“谁敢后退,杀无赦!”
退后的将士见状,心胆骤寒,只能硬着头皮转身,没命的向耶律辰的方向冲杀。这一下,倒是大出意外,耶律辰连声呼喝,当先迎上,手中长剑到处,血花四溅,不断有叛军倒下。只是在叛帅的血令之下,叛军无人敢退,只盼能诛杀耶律辰,才可保自己性命,竟然是不管城内杀出的旁的将士,尽数向耶律辰这里攻来,只是短短片刻,就将耶律辰一人一马卷入人潮之中。巡城营兵马本是随着他杀出,却见他身影离众人越来越远,敌军阻隔,竟然难以跟上,渐渐的,火把映照的尽头,已瞧不见他的身影。杜渐大急,向身边两名副将一指,喝道:“你们随我杀!”
拼力疾催胯下马,向耶律辰去处追去。而跟随耶律辰杀出的百余名御前侍卫见状,也不用旁人喝令,都是紧紧咬牙,拼死向前冲杀。他们心里明白,经过绿洲行刺,今日又跟着耶律辰闯宫,如今只有钰王在,他们才有一线生机,若不然,这一场大战之后,只怕他们这百余人一个都别想活命,更不论什么前程。只是城外敌军数万,此刻都是拼尽全力要杀钰王一人,巡城营和御前侍卫兵马再强,一时又如何能够冲破。厮杀中,已失去耶律辰的方向,杜渐不禁急的跺脚,连声问道:“你们谁习了楚大小姐的哨子?快!”
“……”巡城营的将士哑然。从前只知道楚都统宠爱妹妹,陪着她胡闹,又哪知道这会儿能派上用场?方才钰王殿下吹哨子,他们能听出是紧急集兵已属不易,谁还随身带着那个东西?刘恩、杜浩等人更是急的跳脚,却无法可施。正在这时,但听远远的,在敌军之后,尖锐的哨声响起,一声高过一声,竟然穿破千军万马的厮杀,远远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