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她便换上素服前往将军府吊唁,又怎么会是她害死将军夫人?”
话说完,抓住楚若烟的手连摇,央求道,“我的大小姐,这些话,你切莫相信,必要和我们九殿下好好儿的!”
是怕自己信了这些流言,与耶律辰反目?楚若烟微默,轻叹一声,摇头道:“嬷嬷,我待九哥之心,从不曾变。只是,如今既有人传出这等话来,不查个清楚,我怎能坦然嫁给九哥?又如何能和九哥好好儿的?”
是啊,楚大小姐,素来是一个活的明明白白的丫头,这些话既然听到了,又如何当做没有听到?郑嬷嬷默然片刻,轻叹道:“当年那一场变乱,宫里也甚不安稳,老奴只记得,那时先帝已然不妥,却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咽下,后来,是皇上赶到,他亲眼瞧着皇上从他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传位诏书,这才安心离世。”
楚若烟问道:“禁军围宫,嬷嬷可知道皇上是如何进宫?”
郑嬷嬷道:“那日自是不知的,是皇上登基之后,封赏有功之臣,老奴才听到,是将军夫人替他打开宫门,又是楚将军替他守住宫门,等到清河王与两位亲王率兵赶到,才扶他顺利登基。只是他圣旨未下,被楚将军截住,说是将军夫人不愿领功。皇上拗不过,便只封了楚大将军,于将军夫人只字未提!”
所以,这件事若不是被知情之人翻出,随着时光的推移,几乎被人遗忘!楚若烟了然点头。到了此时,她心知已再问不出什么,便与郑嬷嬷辞过,径直出宫。如今,她所知道的,已确定三点:一,盖衡回京,是特意与舒氏结交,二人交情菲浅。二,变乱起时,舒氏确实在宫里,而且遭受意外,至使早产。三,皇帝能够顺利登基,确实是舒氏替他打开宫门。而未确定的三点:一,盖衡与舒氏结交,是出自利用,还是真心?二,舒氏在宫中出事,是被人暗算,还是当真是意外?三,舒氏之死,是不是与当初那桩惊天大案有关?而这三点疑问,第一条,两个当事人都已辞世,已无从追问,而第二、第三条,于她,于楚氏父子,都是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想到此处,楚若烟仰头,望向御花园上空的蓝天,轻吁一口气,喃喃道:“九哥,但愿那些事,不是盖皇后所为罢!”
自己虽非真正的楚若烟,可是来到这个时空近十年,深受楚氏父子呵疼,若他当真是仇人之子,她又如何能伤楚氏父子之心,坦然嫁他?而另一面,以自己对耶律辰的了解,在他心里,他的母后自然是世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若是得知,他这十几年的颠沛流离,竟是盖氏为一己之私一手造成,又令他如何承受?楚大小姐心中反复计较盘算,出宫不提。郑嬷嬷望着她走远,这才转身回长寿宫来。刚刚踏进内殿,但见榻上醉卧的毕太后已翻身坐起,低声问道:“都说给楚丫头听了?”
郑嬷嬷点头,叹气道:“太后,楚大小姐虽说聪慧,可终究是个女儿家,说给她听,怕不济事。如今楚大公子已经回朝,为何不向他通个消息?”
毕氏摇头道:“楚丫头虽说是个女儿家,可是心思细密,远胜过她几个哥哥,更何况,只因她是女儿家,行起事来,才更便宜!”
郑嬷嬷点头,低声道:“太后说的是!”
毕氏望她一眼,见她眉宇间皆是担忧,轻叹道:“哀家又何尝不知道,此事行险。只是,当年那一场纷乱,舒丫头去了,阿衡也去了,连我辰儿也遭受波及,受这许多年的苦,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哀家岂能甘心?”
郑嬷嬷点头,却又叹道:“纵另有真相,怕又不知道牵连出多少人来,横竖,都是这宫里的!”
“那又如何?”
毕氏冷笑,“凭她是谁,既做了出来,便要有所承担!”
只这寥寥数语,往日那个慈和宽厚的皇太后,眉宇间显出一些凌利。郑嬷嬷瞧在眼里,只能默然。当年的事,真相或者更加丑陋,可是,眼前这老妇人,旁人不知道,她却明白,她断不是旁人眼里,能够安于富贵,不问世事的寻常妇人。楚若烟听郑嬷嬷讲述当年的情状,又哪里知道尽数落在老太后的算中?心中默默盘算,一路出宫,见天色尚早,想一想道:“去孝康王府罢!”
一跃上车,径直赶往孝康王府。明彦君正在卞红欣屋子里说话,闻报她来,抿唇笑道:“楚妹妹这会儿过来,必然是来瞧嫂嫂的!”
卞红欣虽然过门,可是二人自幼一同长大,明彦君并不曾改过口来,仍是以姐妹称呼,也只有玩笑时才唤她嫂嫂。卞红欣知道她是调侃自己有孕,一时红了脸,低声道:“你明知楚姐姐那张嘴刁钻,偏还说给她听!”
明彦君笑道:“这会儿说给她知道,她不过是取笑几句,若是瞒着她,等她自旁处得知,还能饶得了你?”
说着话,阻止卞红欣起身,自行迎出门去。楚若烟刚进垂花门,便见明彦君迎来,含笑见礼,拉着她的手径向后宅里来,侧头见丫鬟们跟的甚远,低声道:“明姐姐,明大哥可在府里?”
是来找她大哥?明彦君扬眉,摇头道:“一早上朝后,还不曾回来,想是御史台有事!”
“哦!”
楚若烟应。明彦君向她细瞧一眼,但见不是往日那欢脱的模样儿,心中微紧,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
想如今楚远和楚家兄弟三人都在上京,她纵遇到什么事要人相助,也断求不到明彦恩身上,难不成,是有什么事,不便让楚氏父子知道?心中刚刚转念,便听楚若烟言道:“是一些陈年旧事,想请明大哥代为查证!”
“何事?”
明彦君问。楚若烟微一迟疑,凑首在她耳畔低语。当年惊天一案,旁处或者没有留下痕迹,可是一朝皇后无故身亡,诺大清河王府大厦倾崩,御史台必然震动,如今,要想知道一些实情,只能相托明彦恩在御史台所留的文书中查证。明彦君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连忙左右瞧瞧,挥手命丫鬟走的更远一些,低声道:“楚妹妹,你疯了,此事若被旁人知晓,在皇上面前参一本,怕连楚大将军也保不了你!”
楚若烟摇头道:“你放心,若是我爹知道,也必然要查个明白!”
明彦君瞬间默然,隔一会儿,才低声道:“一会儿见到卞妹妹,你且莫提起此事,等大哥回来,我悄悄说给他知道就是!”
正有此意!楚若烟点头,跟着她向卞红欣屋子里来。卞红欣刚刚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妥当,抬头见二人进来,忙起身相迎,轻嗔道:“楚姐姐回来这许多日,也不见来瞧瞧妹妹,敢情是西北一行,将妹妹忘了!”
楚若烟进门一瞬,便瞧见她收起的包裹里似是簇新的小衣裳,闻言抿唇笑道:“分明是妹妹如今大喜,早将我这当姐姐的抛之脑后,如今却恶人先告状!”
一手将她手臂托住,阻止见礼,另一手已将包裹抓了过来。卞红欣大羞,连忙去抢,低嚷道:“楚姐姐往西北走这一遭,越发粗野,怎么抢妹妹的东西?”
楚若烟哪里理她,将手一抖,包裹散开,落出两身婴儿的衣裳,蓝色的一身已经缝好,红色的一身儿却还不曾上袖。楚若烟挑眉笑道:“原来妹妹藏在屋子里做衣裳,只是不知道这衣裳是做给何人,竟如此精巧?”
卞红欣横她一眼,忙抢了回来,细细包好,低声道:“还是做姐姐的呢,这许久不见,只知道取笑妹妹!”
楚若烟轻笑出声,俯首向她细望,但见数月不见,她虽仍然清瘦,可是面颊红润许多,眉眼间,尽是温柔,便知与明彦恩必然琴瑟和谐,心中代她欢喜,口中却顺势与她说笑。姐妹久不相见,楚若烟直在孝康王府消磨至黄昏时分,仍不见明彦恩回来,只好再三相托明彦君,这才回府。明彦恩还未传来消息,倒是阿江先来求见,向楚若烟躬身道:“王爷抽不开身,命小人前来,请楚大小姐往兵部一见!”
这是有什么事?楚若烟闻言,连忙换上衣裳,跟着阿江赶往兵部。公事房里,耶律辰一脸凝重,俯身凝视案上的京郊布防图,盖玉啸坐在案侧,目光却凝在他的身上,一张俊脸只显沉凝,不显喜怒。楚若烟一步迈了进来,见此情形,心头微悸,轻声问道:“九哥,发生何事?”
耶律辰抬头望着她,慢慢道:“那一年,盖家共调集十五万兵马赶来上京!”
十五万?楚若烟大吃一惊,皱眉道:“可说是为何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