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再响,彩云轻轻地搀扶着宫魅千,轻声说道:“小心台阶,夫人。”
头上盖着红布头,看不到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但是能够感受到,有一抹灼热的视线正落在宫魅千的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耳边是不少人的庆贺声,尽管带着虚假,但是只要是祝福,宫魅千都会一一接下。
嘴边是藏不住的笑,一路上宫魅千的心情竟没有多少的紧张,相反很是平静。
直到身边的彩云带完她走完了一路后蓦地停下脚步,而后离开。
突然间一双黑色长靴映入眼帘,上边儿是红色的喜服,宫魅千那一瞬间才猛地心头飞速跳动,恍惚间竟是觉得天地只有他们二人。
“千千……”她听见他轻轻地说,带着无限的喟叹,“我终于……”好像是哽咽了,夜九卿没再说下去。
一时间宫魅千竟也是感慨万分,谁能知道,原本在21世纪活得好好儿的人居然会穿入这本书中,还和反派在一起了呢?
不知是福是祸,宫魅千只知道,珍惜当下,便是最好。
耳边很是嘈杂,而宫魅千又看见夜九卿伸出了手,很自然地,宫魅千也将手递给了他。
被男人牵着来到了大堂,这里是宫魅千不曾来过的地方。
穿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没有唢呐声,没有嘈杂的闲言碎语,只觉得比外头要安静许多。
宫魅千不知道身边除了夜九卿之外是否还有她人,但是只要有他一人在,那就足够了。
身侧好似走来一个人,那个人在宫魅千的右上方站住。
夜九卿松开宫魅千的手,微微朝她左侧走了一点。
没有多久的时间,宫魅千又听见方才在外头的那位公公扯着嗓子喊了一遍——“吉时已到——”周围安静得很,似乎没有半点喜事的热闹感。
这样很好,宫魅千想,至少,她觉得比起外边所有人的围观,现在在这一方天地中,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也是一种幸福。
彩云踩着碎步从宫魅千的右后侧方走来,她为她理了理衣摆,放正了盖头,轻轻地在宫魅千的耳侧道:“夫人,就要拜堂了。”
宫魅千愣了愣,而后点点头。
彩云离开了,耳边就留下这么一句话。
拜堂?
就是那个拜天地?
宫魅千只在影视剧中看过,在21世纪哪还有人会做这种事情?
突然间心跳地很快,只觉得,许是过了这一次,她与夜九卿,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端端正正地站好,耳朵竖起来,手心紧张得要冒汗。
“礼起——”尖尖的嗓音,带着长长的调子。
“一拜天地——”很快地,只是顿了顿,接着就是这么一句。
就像是做梦一样,脑子好似装上了静音键,宫魅千那双红布头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感觉到身边的人慢慢地转了一个身,于是宫魅千也跟着他傻傻地转过身来。
又感觉到身边的人缓缓地半弯下腰来,宫魅千也同时跟着他弯下腰来。
迷迷糊糊地就这么拜了所谓的天地,还没等宫魅千转身反应过来,又听见那位公公再一次尖着嗓子喊——“二拜高堂——”跟着身边的夜九卿也转过身来,朝着原本的方向,再次拜了一拜。
即使没有高堂,即使没有父母,即使没有会让他弯下腰的一切,但是为了宫魅千,他却低下了头。
这是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为了宫魅千,什么都值得。
抬起头时,宫魅千只觉得心头的跳动越来越快,手心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一时间脑子里就像是糊了一片,直到那公公说了最后一个——“夫妻对拜——”夫妻对拜,那是三者中,最为触动人心的时刻。
借着盖头下的一点点缝隙,宫魅千看见身侧的夜九卿缓缓地转过身来。
情不自禁地,宫魅千也转身去面对他。
在弯下腰的那一瞬间,与夜九卿的回忆也好似猛地迸发出来一般,如同快进的电影,飞速地从头过了一遍。
宫魅千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夜九卿,他一袭黑色带纹理的袍子,清风道骨的模样。
手上拿着一份卷轴,指节有规律地轻轻叩着卷边,颇有世家贵公子的风度。
谁能知道,这样的人,竟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一时的情急,宫魅千只能撒谎说自己已经钦慕夜九卿许久,可没人知道,那一刻,夜九卿的心头就如同撞在了湖面破碎的边缘,溺入湖底也心甘情愿。
莫名其妙地穿书成为了亡国遗女,只为苟延残喘能救下自己的小命;莫名其妙被大魔王带回了自己的地盘,还以为自己又要离死不远了;莫名其妙地……竟和他走在了一起,此刻宫魅千才恍然明白,自己穿成“宫魅千”,或许早就是命中已注定。
回忆就像是老旧的故事,即使开头荒唐无比,可结局却温馨十分。
起身时,宫魅千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与夜九卿走过的一切,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有水深火热昆湖塔。
有半路杀出苏怃然,也有太甜腻腻你和我。
“礼成——”天地为证,你我互相倾心。
三鞠躬完毕,只听见公公终于快要说完自己的台词,刚要开口一句“送入洞房”,方才宫魅千心里头想一闪而过的那个人,还真就半路杀了出来。
“慢着——!”
苏怃然怒气冲冲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像是受了伤的裴子川。
夜九卿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拉着宫魅千来到自己的身后,生怕眼前这个人会对他的心肝有什么不利。
“夜九卿,你就这么把她娶了?”
苏怃然像是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一般,说着在场的人都听不太懂的话,“今日,我便要带走公主!”
夜九卿听了苏怃然的话,只是很轻蔑地勾了勾唇角,道:“当日我便和苏公子说了,我与千千成婚之日,定会邀请苏公子来赴宴。
可是如今……”夜九卿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光芒,“我倒是后悔了。”
当时只是因为苏怃然的再三挑衅,夜九卿便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邀请苏怃然本也不是他的意思,更是没料到他此刻还是这般不知好歹。
“你……!”
苏怃然手握着剑柄,看来他今日倒是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身后的裴子川手臂一侧被苏怃然在外面剌了一道口子,不算很严重,但是正在往外渗血。
彩云一时间不知该走去宫魅千那边还是裴子川那边,思来想去,还是去了宫魅千那边。
“夜九卿,我不知道你使的是什么诡计,竟让公主这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但是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她情愿的……”苏怃然还在自我陶醉中,话没说完,竟是被宫魅千狠狠地打断。
“你够了!
苏怃然!”
宫魅千怒吼一声,这绝对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生气的一次。
没有揭开盖头,方才哭得有些难看,宫魅千便照着此番模样又道:“我真的是受够你了,你现在就给我听好了……”宫魅千上前一步,想要更靠近苏怃然一些,却被一旁的夜九卿拉住了手臂,“我,宫魅千,对你,苏怃然,没有半分的好感!”
她说得很干脆,很坚定,很大声,“我心中只有一人,那就是这个方才已经同我拜了堂的夜九卿!
你说我不愿意也好,说他强迫我也罢,你就自欺欺人便是,我们的事情,已经我们将来的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
宫魅千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即使是隔着盖头,即使没有目光的对视,她还是那样硬气。
苏怃然瞳孔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破碎,直至整个人都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我不信……”他摇着头,喃喃自语,“我不信……”宫魅千对他早就无语了,还想说什么,却感觉手臂突然传来一个力,狠狠地带着她往身后躲去,又听见夜九卿带着愠怒道:“快,把夫人带回!”
慌乱中,只见彩云急急地拉着宫魅千离开了。
盖头顺着风飞起一点弧度,宫魅千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许是苏怃然又要半条命不保。
……彩云带着宫魅千回到寝宫,她半蹲下来,为宫魅千仔仔细细地整理好着装。
“夫人,在主君为你挑起红盖之前,您莫要拿开它。”
彩云嘴边带着浅浅的笑,像是自己的亲人出嫁一般。
“彩云喊了您许久的夫人,今日以后,您终于真正地是主君的夫人了……”带着一些感慨,彩云说话时,眼底沁了一些泪水。
犹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宫魅千心头还害怕得很。
第一次为她服侍的人是小翠,她冷漠而周到,仅是因为夜九卿所下令。
此刻这里早已是宫魅千的家了,心里头自在又惬意。
现在为她服侍的人是彩云,她活泼而可爱,总带给宫魅千许多欢乐。
命运就是这样弄人,你永远都不会料想到你的下一步会是什么,你是开心与否,你是满意与否,你是悲伤与否,这一切,都会和你身边的人,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