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妈妈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开口道:“我们一条街上的铁匠家里的娘子,刚好在温家做换洗的帮佣,昨日小姐让人传话之后我便借故到铁匠家里去送些吃食,结果那娘子就私下里把温家的事情和我说了。”
原来那温家小姐温玉和与马家公子马博弈是大小一起长起来的,可谓是青梅竹马,并且两家从他们出生开始就订了娃娃亲,约定是马博弈高中的时候就成婚。
可惜造化弄人,这马家和温家也不知是到了倒了什么霉,竟然一起家道中落,原本很殷实的中等人家,没几年的功夫就只剩下空壳子了,可即便是这样温家也还努力维持着表象,因此才会找铁匠娘子这种妇人隔三差五的到宅子里去帮工。
可是那马家就没有这般幸运了,马公子虽一心用功读书,奈何时运却是不好,去年科考的时候他偏巧就生了一场重病,发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也因此错过了考取功名的机会。
没有高中就不能和温家小姐成亲,这一来二去的可是把马家给难坏了。
温家小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隔三差五的也有人家上门提亲,可那些都是小门小户家的公子,人品什么的且不说光是聘礼也拿不出多少,温家老爷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因此,温家小姐的婚事也就一直被拖着。
直到,刘氏让媒人上门,温家老爷才终于是兴高采烈的点头,准备着要嫁女儿了,并且私自和马家退了亲。
温老爷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只等着花轿上门了,却不想这温玉和却是个不认命的,一心只想着马博弈,誓死不嫁楚逸德,并且为此寻死觅活的。
温老爷怕她当真闹出人命,得不偿失,只能把她关在屋子里,着人日日看着。
温玉和不肯低头,闹起了绝食,好好的一张脸都瘦脱了相,她母亲于心不忍,背地里给女儿开了房门,还给了她一些钱财让她去找马家公子,一起逃出凤阳城,等过两年有了孩子,温老爷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回来。
说起来这一对苦命鸳鸯,运气也是够差的,才出了凤阳城没走多远,就被温老爷带着人给追上了,打的打骂的骂,把人又给带回了家。
“难怪昨日在那里碰到,原来是去私奔。”
楚落晨想起昨日凤阳城外茶馆那一幕,不禁长叹一声道,“哎,可惜了!”
肖妈妈不明白她的意思,追问道:“小姐可惜什么?”
楚落晨活动了一下胳膊,开口道:“我是替那温家小姐和马家公子觉得可惜,难得的一次机会,就这么浪费了,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帮他们一把才是。”
肖妈妈听了这样的回答,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即便是她这个年纪,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而且还是从一个富家千金嘴里说出来的。
帮自己未来的嫂子和其他男子私奔?
肖妈妈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然则或许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或许是内心对楚落晨太过了解了,凤景南听了这话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还开口附和道:“娘子若当真有此意,现在帮也不晚。”
这下,就连小玉和小竹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和肖妈妈如出一辙了。
别人府里的小姐和姑爷要么就是想着如何讨好长辈,要么就是夫妻恩爱之余经营自己的产业,唯独这楚落晨和凤景南,却是想着怎么帮别人私奔。
小玉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凤景南道:“姑爷可别随便开玩笑,万一咱们小姐当真呢。”
然则凤景南却是一脸认真,看着楚落晨说道:“我何曾开什么玩笑,我不过是说出了娘子的真心话,娘子说是不是?”
楚落晨不得不承认,凤景南这猜测人心的本事还是不容小觑,当下微微一笑,抬手把肖妈妈招呼到跟前,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叮嘱了一番,肖妈妈只是哼哼哈哈的点头答应,却也没有说出别的什么来。
小玉和小竹两个心里干着急,却什么也听不清。
至于凤景南,他虽然把楚落晨和肖妈妈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却是根本不打算插手,只安心的准备看好戏。
转眼,到了立冬这一天,都说这立冬补嘴空,一年接近尾声,家家户户都忙着在这个时候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这一年的辛苦。
楚家对待这个日子确实更为隆重,热闹,到不光是因为立冬,而是因为这一天刚好是楚明轩的生辰。
去年的今天,楚明轩还在外经商未归,楚家就只是平平淡淡的过了个立冬,今年楚明轩在家,就俨然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处处张灯结彩的不说,连府里的下人也都换上了新衣衫,刘氏还另外请了一般唱戏的,一大早就在院子里搭起了戏台子,敲锣打鼓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按照规矩,楚家的各房都要在早饭之前到楚明轩跟前祝寿,然而有楚老太太这个长辈在,楚明轩总觉得自己做大不合时宜,便依旧是让人都到楚老夫人的松竹阁去,他自己虽然是寿星,也只是坐在楚老夫人的下手,不肯坐主位的。
刘氏如今虽然不掌管内院的大权,然则墨菊姨娘身怀六甲,楚老太太又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不方便张罗,因此这生日的庆典之事上,还是由刘氏一手操办的。
难得有这样露脸的机会,刘氏自然是极尽所能的想要讨好楚明轩,一应陈设,吃食,甚至请来的戏班子,都是楚明轩喜欢的。
以楚逸德为首的男子,给楚明轩拜寿结束之后,便轮到了楚家的各位小姐姑娘,然后是各位姨娘,侍妾等,在然后还有各院子的管事,管家婆子,最后是小厮和丫头,总是就是但凡生活在楚家宅院的人,都走马灯一样都楚明轩面前走了一遍。
过场结束之后,便是各方子女表孝心的时候了,楚落雪因为前些日子跟着黄子竞陪同圣驾到行宫去了,赶不回来,便提前让人把准备好的贺礼送了回来,由刘氏代表,送到了楚明轩的跟前。
“老爷,这是雪儿特意差人从行宫送回来的,说是前几日皇上赏赐给姑爷的,说起来这两个孩子还当真是有孝心。”
刘氏双手捧着一个锦盒,一脸的得意之色。
她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堂之事,又一味的想着要讨好,自然是觉得怎么有脸面怎么说。
然则楚明轩却并非是不懂的,当下也不拆开那锦盒,只是面色不悦的道:“皇上赏赐,那都是天家恩典,不说放在祠堂里供奉吧,也断然没有自己做主拿来送人的道理,雪儿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这些礼数,难不成姑爷也是个糊涂的不成。”
并非楚明轩危言耸听,实在规矩就是这样。
他今日若是擅自接了这礼物,那改日事情传出去了,皇上怪罪下来,丢了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眼瞧着楚明轩动了怒,要着人把东西送回去,刘氏没办法,只能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这东西的确是楚落雪让人送回来的,但并非是皇上赏赐,方才都是她自己看着那东西并非世面上常见之物,便信口胡说的,想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楚明轩是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这个夫人,有心想要发作,可念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上面有楚老夫人下面有一众子女,最终还是给刘氏留了面子。
全当刘氏方才的话没有说过,从她手上接过锦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间锦盒打开。
楚落晨还以为是何等的稀罕之物,能让刘氏说出皇上赏赐这样的大话,因此也侧头去看,结果,那盒子里面就是一个玉器的小摆件,玉的质地也就一般,唯一堪称新奇的地方也就是那是一整块的玉石,中间雕琢成一个寿字,还有两只仙鹤,也就是精巧而已,实在算不上是价值连城。
更可笑的,楚落晨自接管了首饰铺子之后,跟着大掌柜的,不只是长了见识对这些玉器啊,珠宝一类的也有了不少的认真。
因此她可以断定,这件摆件不过是个品相稍微好一些的上等赝品罢了。
好在楚家的这些子女们却没几个是见过这种世面的,即便是楚老夫人和楚明轩两个,也看不出这东西是否是赝品,只当做是好东西,赞赏了一通。
刘氏因为自己说的谎话,脸上还很不好看,可听到这些夸赞的话,不禁又觉得有了底气,笑着道:“雪儿在信里还说,咱们大姑爷呀如今很是得皇上的赏识,在礼部也是得到了重用,如今已经是官至五品了。”
五品,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起码对在朝堂上没有建树的楚家而言,这个官职也是够用了。
楚明轩将那玉器摆件交给管家收好,赞许的开口道:“大姑爷果然是不错,我当初看他就是个有出息的,这以后咱们楚家在朝堂上也算是有人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都少不了要有正商关联这种事情,何况楚明轩这两年在生意上也不是特别顺意,最需要的就是在朝堂上有人。
因此听到黄子竞已经官至五品,心里自然是少不得要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