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阳宫。
温赋言脸色煞白的跪在殿内,旁边阮贵嫔的父亲脸色更是难看,如同见了鬼一般。
皇上坐在宝座上,脸色铁青,地上散落着的全是魏平昨日查到的证据,此刻的二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阮齐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犯上!
谁给你的胆子?
嗯?
!”
皇上厉声质问道。
“微臣……微臣……”吞吞吐吐的,终究是没说出来任何的狡辩之词,他没想到皇上竟然还能查到!
明明温赋言已经回复过了,皇上竟然连温赋言的话都不相信?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阮齐盛,宠妾灭妻,豢养娈童,草菅人命,并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即刻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皇上饶命啊皇上!
微臣知错了!”
阮齐盛猛地抬头,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嘶力竭地求饶,希望皇上饶他一命。
可皇上哪里肯听他说,挥了挥手,侍卫便堵上他的嘴拖了出去。
温赋言闭着眼睛听着阮齐盛声嘶力竭地哭喊声,里面夹杂着无限的恐惧和对生的期望,侍卫堵上了他的嘴,也只剩下‘呜呜’的声音了。
“温赋言,你跟着朕多久了?”
皇上看着温赋言,淡淡问道。
“回皇上,三十六年六个月零二十八天。”
“你记得倒是清楚。”
“奴才自潜邸时便伺候皇上,一个时辰都不敢忘却。”
“三十多年,朕可曾薄待过你?”
“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未曾薄待过。”
“那为何要背叛朕?
!
就为了那点银子?
!”
皇上突然厉声问道。
温赋言反倒淡定了下来,不知是不是看透了自己的结局,泪眼婆娑地说道:“奴才伺候了皇上三十余年,此前不曾有一刻背叛皇上,是奴才猪油蒙了心,辜负了皇上对奴才的信任。”
“你明知豢养娈童是死罪,居然还借着朕对你的信任包庇阮齐盛,你是觉得你脖子上的脑袋太安稳了么?
!”
“奴才自知罪该万死,无颜面对皇上,请皇上责罚!”
温赋言也不狡辩,事到如今,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了,倒不如痛快些承认。
皇上咬着牙满脸怒意的看着跪在下面的温赋言,时至今日他也不能明白,究竟为何要背叛自己。
可他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看在你伺候了朕三十多年的份上,朕不要你的命,贬为庶人,出宫养老去吧。”
皇上看着已经有些年迈的温赋言,眼中蓦然浮现出幼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不像现在这样被帝王之位凌迟的如此薄情,温赋言跟在自己身后,替自己挡着那些欺负他的石子,还有父皇的责打。
陪自己放风筝,护着自己骑马,背着自己到处爬,一路跌跌撞撞走进了上阳宫,护着自己坐上了这把龙椅。
听到皇上的旨意,温赋言眼眶中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倏地落了下来,他磕了头谢恩道:“奴才谢皇上隆恩。”
说着,爬起身退出了上阳宫,离开了他伺候了三十多年的小主子,离开了这个他待了二十多年的皇宫。
皇上看着弓着腰步履已然有些蹒跚的温赋言,才蓦然发现,三十多年来,他好像永远都是弓着腰垂着头的样子。
原来他已经这样老了。
这是祁暮言自登基后,二十多年第一次心软,第一次感受到心酸和难过。
温赋言离开后,皇上端坐在上阳宫的龙椅上,一直坐到日落黄昏,好像才终于回过了神,从那一丝丝的难过中抽身出来。
当日傍晚,魏平被提拔为上阳宫大总管的旨意就传遍了后宫,众人震惊不已,纷纷打听这个魏平是什么来头。
魏平穿着大总管的衣服,拿着拂尘来到上阳宫谢恩。
“温赋言走了?”
皇上问道。
“回皇上,奴才亲自送温总管离宫,已经安排了马车。”
皇上脸色似乎好看了些,呼出一口气,看着他说道:“你有心了,难为你还肯叫他一声总管。”
即便温赋言背叛了他,可到底跟了他三十多年,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和威胁,说到底不过是贪了些银子,并非十恶不赦的大罪。
“回皇上,奴才当初入宫,被人百般欺凌,是温总管点了奴才来上阳宫伺候,奴才方能有今日,温总管的恩情,奴才不敢忘。”
皇上点点头,道:“你有这份心,朕就没看错你,日后不要走他的老路。”
这是魏平第一次看到如此温和的皇上,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善意和温暖。
“奴才谨记。”
虽然温赋言这些年一直压着他,生怕他起来抢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和恩宠,可说到底,当初能来这上阳宫,还是温赋言亲自挑的,他这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最后这一程,算是告别,也算是谢恩了。
至此,曾经叱咤风云,一手遮天的温大总管,终于离开了这座繁华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