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静谧,风和煦的吹过来,拂过人的脸庞,阳光笔直的射下来,照在人的脸上,严翊侧脸匿在阳光的阴影里,一双单薄的眼眸,神情模辩。
岁杪不是小孩子,她都把话的这么明显了,剩下的别人没说,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岁杪眼眶一酸,翘挺的鼻尖吸了吸,眼眶微微泛起了红。
她怎么能读不懂他眼神里的意思,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可她还是不死心,明知故问,声音带着哭腔低低弱弱的道:“所以说,不可以是吗?”
等了许久,严翊眼眸微闭,舔了舔唇。
“你给朕一点时间,”严翊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剩下这一句,“你相信朕好吗?”
还是这句相信。
岁杪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蒙了一层水雾,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心里那砰砰作响和被活生生刺着鲜血流落的声音。
严翊的手还放在她的细腰上,岁杪抬眸,红着眼,从未有过那么大的力气,将他的手掰开,手的动作没停,她一双眼从红彤彤的到平静的看着他,直到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被她弄下来了后,便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我做不到。”
岁杪说。
她逆着光离开,脚步有些颤抖。
春风拂过垂落的衣袖飘飘然然,严翊喉结滚动,直到岁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御花园后,他才收回视线,抬脚离开了御花园。
这一番折腾,闹得宫中人尽皆知,大家得知皇上直接拉着贵妃娘娘出了恩玉宫而不是给她撑腰的时候,不免都有些怀疑,皇上到底是不是真心宠爱贵妃的。
毕竟,贵妃的确是受了委屈。
哪怕再想知道,可众人也没有去问,于她们而言,皇上不宠爱任何人便是最好的。
这个消息自然是落到了姬嫔的耳朵里,她沉吟了一会儿,孤身一人便离开了宫殿,往愿合宫走去。
愿合宫内。
岁杪坐在院子内,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边放空。
一阵风轻轻的拂过面容,她余光看见清荷从外头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轻轻的开了口,“是小姿的事情吗?”
似乎是没想到她猜到了。
清荷低低的嗯了声,半晌后终于还是开了口,“回娘娘,小姿已经被安葬好了。”
院子内只剩下风声簌簌作响的声音,许久后,响起岁杪低低的一声嗯,像是在回应她,又像是在无奈的叹息。
岁杪将小身子靠在凉椅上,一双桃花眼睫毛轻颤遮住了心事,往日红粉的唇如今有些干。
清荷看了看天,岁杪这都一天没进食了,连口水都没喝。
她起身,端了一杯温热的茶出来,又端了一碗白粥放在了岁杪身侧的石凳子上,等这些弄完,岁杪依旧躺着没动,只有春风拂过袖口微微的动弹,清荷垂眸思索片刻后还是道:“娘娘,您一日没用膳了,这都快日落了,您多少吃点吧。”
岁杪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清荷见状,犹豫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开了口,“您别想那么多,皇上这么做定然有皇上的道理——”
“清荷,我才是你的主子,”岁杪第一次这么说清荷,她眼眸微动,顿了顿道:“你别担心,我自己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
宫门口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女声,吸引了院子里两人的视线。
往外望去,只见姬嫔站在不远处,一双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无奈,她抬脚往岁杪这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若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折腾自己的身子了。”
姬嫔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岁杪的身侧,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石凳子上,一双杏眸微动,继续道:“你这是何苦呢,折腾自己的身子,不是如了恩玉宫那头的愿吗?”
“我没有折腾自己的身子,我就是吃不下而已,”岁杪嗓音轻轻的,呢喃道:“如她的愿便如她的愿吧,三哥如今都是站她那边,替她撑腰,已经是如愿了,不差我这一个。”
今日的事情姬嫔是知道的,早就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沉吟片刻,姬嫔似有若无的叹息了声,“前朝要比我们想的复杂许多,不是我们想的这样,皇上不动李茵叶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不如我们——”
“我知道,”岁杪嗓音干哑的难受,声音听上去也有些难听,像是含了沙那般,“我只是,一时之间难接受罢了。”
姬嫔在这时递上了一杯茶,低声道:“喝一口吧,等会儿嗓子坏了,你肯定又要难受一阵子了。”
岁杪接过来,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等茶水将嗓子润好了,她又才低声开口道:“你放心吧,我没糟蹋我自己。”
“等你喝了粥,用了晚膳,我才相信你真的没糟蹋自己,”姬嫔这人固执的很,说到这,便又加了一句,“今日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着你,晚膳我们一起用。”
换做以往,岁杪定然是和她说上两句,可如今她有些有心无力,什么话都没说。
似乎是有人陪着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一下子便入了夜。
御膳房布好了膳,姬嫔自然的坐在了岁杪身侧,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了岁杪的碗里,低声道:“多少吃点,你若是不吃,那我今夜可就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睡了。”
岁杪这会儿被姬嫔吓到了,一双桃花眼瞪大,低声道:“你可别再吓我了。”
她知道姬嫔这人是说到做到的,她着实是有些怕,抿了抿唇,她看见沉儿从殿门口走进来,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了岁杪的眼里,“有什么话就说吧。”
沉儿叹息了声,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道:“方才奴婢从外面听见了皇上把翠珠给杀了。”
“料到了,”岁杪沉吟片刻,心里头杂绪异常多,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心寒,岁杪勺起一口汤喝了下,对着姬嫔道:“这下你安心了吧。”
“喝了一口汤就想敷衍我,那哪行啊,”姬嫔笑了笑,夹了一些菜放进了岁杪的碗里,“你得吃饭,吃菜,我才能安心。”
岁杪无奈,可还是跟着吃了几口菜。
“皇上这么做,也是在告诉大家,他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姬嫔声音轻轻的,话里话外都打着圆场,“他其实是偏袒你的,你也该相信相信他。”
岁杪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平日里那双会说话的桃花眼如今光都淡了下去,姬嫔抿了抿唇,便没再说话了。
一直到晚膳完,姬嫔才离开了愿合宫。
清荷和沉儿伺候岁杪沐浴完后将她送上了床榻,岁杪躺在床上,思绪放空的那一刻,想起了翠珠,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只可惜,她千不该万不该,让一双手染了血。
“一命还一命,都是有因果关系的。”
岁杪轻声呢喃着这句话,手一触,不免又碰到了李银叶送的这个香囊。
她紧紧的攥在手里,这一幕让刚踏入这里的清荷瞧见了,眼眸微动,她误以为岁杪是想到了李茵叶,心情不好,于是便道:“娘娘,不如我帮你把香囊给收起来吧。”
“不用,”岁杪沉吟片刻,喃喃道:“这香囊既然给太医他们看过没有毒,而且的确是有了这个香囊,我睡眠会深一些,挺好的,留着吧。”
岁杪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是不愿意丢掉这个香囊。
岁杪又坐在床榻上发了一小会儿呆,也不知何时睡过去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外头不知怎么了,嘀嘀咕咕,似乎很热闹。
“清荷.......”岁杪刚唤出声,清荷便从外间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一抹笑,似乎是很开心,没等岁杪问,她便道:“恭喜娘娘,今日一早皇上便下旨封娘娘为皇贵妃,也没让我们打扰你休息,说是不必谢恩。”
皇贵妃。
岁杪掀开被子的手一顿,喃喃道:“封我皇贵妃?”
她眼眸里很平静,没有欣喜,没有开心的弯起眉眼,清荷原本还笑意吟吟的面色顿时消失,收敛了一些,岔开话题道:“娘娘,用早膳吗,姬嫔娘娘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了。”
岁杪一顿,“姬嫔来了?”
“早就来了,”屏风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姬嫔娇滴滴,带着打趣的声音,“我还帮你把圣旨拿着了,要不要起来看看,皇上是如何夸赞你的?”
“有什么好看的,”岁杪抿了抿唇,任由清荷和沉儿伺候着洗漱,等梳妆打扮好后,她站起身,随同姬嫔一道坐在了外殿,早膳很丰盛,岁杪却没多少胃口,随便喝了几口白粥,便听见姬嫔道:“皇上封你为皇贵妃,你......不开心么?”
岁杪嘴里含着粥,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咽了下去后才道:“没什么可开心的,你知道么,我昨日在御花园同他说了什么?”
姬嫔摇头。
岁杪抿了抿唇,顿了顿,“我和他说,我要他废了李茵叶。”
“他如今给我皇贵妃的位置,不过就是侧面保住了李茵叶罢了,”岁杪自嘲的笑了笑,“或许,或多或少还有些愧疚吧,毕竟我昨日,原本以为他会偏袒我的,可惜他没有。”
姬嫔语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