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王满银又从兜里掏出三块钱和二斤粮票道:“乌恩其大哥,咱们能相遇也是缘分,这些你收下吧,路上用得着……”
草原大汉一愣,随即郑重解下腰间系着的短刀递过来:“王满银,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名字,这是我最心爱的东西,希望你能接受。”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要如此贵重的东西,”王满银连忙拒绝道。单看刀鞘上镶嵌的东西,就能够知道不简单。
天地良心,他真是随手帮忙而已,并没有想要图谋什么东西。
“在我们草原上,这是来自长生天赐予的圣物,也是送给尊贵朋友最珍贵的礼物,希望你能平安好运!”乌恩其再次奉上。
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王满银只能点头接下:“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接着,草原汉子问司机借来纸和笔,互相留下双方的地址。
刘向阳开着手扶拖拉机除了原东县城,一路显得有些犹豫。
等到达没人的地方,他还是开口道:“王大哥,你说从草原买羊怎么样?既然有人能够偷偷运回来,咱们肯定也可以……”
原西县到草原不过几百里路,开着手扶拖拉机最多三天就可以跑个来回,拉一只羊能挣一倍。
按照乌恩其的说法计算,二十只差不多能挣一百二十钱。刨除中间吃喝拉撒和油费,最少一百块钱的利润。
一个月下来,能挣到的钱超乎想象。
听完,王满银好笑的反问:“怎么,真动心了?其实利润你还算少了,一趟拉二十只羊,能挣二百多块。”
“你这是日怂我,怎么可能这么多?”刘向阳还以为在开玩笑呢。
“我给你算算账,咱们供销社收羊皮和羊肠子。一张完好的羊皮能卖五块钱,羊肠子可以做外科手术缝合线,一条能卖一块七毛五。你自己加一下是多少!”
“等等,王大哥,我有点迷糊了。羊皮五块钱,加上羊肠子两块,这都七块了……咋算也和一头羊对不上账呀。”
刘向阳此刻脑袋晕晕乎乎,感觉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
按照王大哥这個算法,那几十斤羊肉一分钱不值了,全部算白给的。
“是不是觉得很神奇?”王满银笑着。
没错,根据前身的记忆得知,事情就是如此魔幻。
王满银穿越后,大部分时间在石圪节公社范围内折腾,倒是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还是听刘向阳和乌恩其谈话,他才重新回忆起:其实这个商机早被人发现了,黄土高原边沿地带一直有人偷偷这么做。
那个李守财,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对方人品太差,到最后还用上坑蒙拐骗的手段。
后来南方有个姓牟的商业奇才,同样发现这一点,来回买羊倒腾着赚钱……当然,他最后把自己倒腾到牢里了。
其实不但各地羊价相差甚远,其他家禽家畜的价格也存在很大差异(也算回应了前面部分网友的疑问)。
只要胆子大敢倒腾,都能挣到钱。
“我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咱们完全可以从草原买羊,回来把羊皮和羊肠子卖给供销社。这样一只羊能够白落二三十斤羊肉,大家就不用再吃麻渣了。甚至,每个社员手中多少能分些钱。”
换做以前刚下乡插队时,刘向阳绝对不会赞成这种投机的行为。不过见惯了罐子村社员们的苦日子后,他已经开始尝试换个角度思考问题,所作所为也变得更实际。
对于农民来说,吃饱肚子就是最正确的事情。
不过这些不正确的话他只敢在王满银跟前说,换成其他人都会藏上七八分。
“向阳,事情没这么简单,你只看到利润,没看到其中的麻烦。我问个最简单的,赵干事那边你怎么绕开?”
一个问题,让刘向阳陷入沉默。
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单纯搞副业了!如果赵干事知道后,肯定会阻止,甚至带公社其他人来罐子村。
以现在的形势,真盈利几百块,估计发起者的后果很严重,不是一个知青身份可以抵挡的。
他最后不甘心的反问:“王大哥,没有其他办法吗?”
“办法自然有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能以个人名义去做,否则会出大麻烦。只能由村里开证明,为发展集体畜牧业,派人去草原买些羊种……不过不能长做,偶尔一次两次还可以。”
此刻,王满银也在心里盘算着。其实刘向阳说的没错,有时候不用顾忌太多,填饱肚子才是最正确的事儿,关键要做的合乎规则。
“咱们买回去也不敢杀呀,被赵干事看到仍然是麻烦。”刘向阳又提出疑问。
这个年代,各地对于农村的养殖规定大相径庭。
一般而言,南松北紧。
南方不少地方允许私人大量养殖家禽家畜。就拿养鸡来说,有的人家甚至可以喂二三十只鸡,或者三五头羊,都属于很平常的事情。
这在黄土高原是不可能的……除了饲养家禽家畜有规定外,连养土蜂也只能养一窝,甚至还有不让饲养母猪的。
具体到养羊,罐子村这边私人同样不可以的。原因很简单,羊乱跑会吃地里庄稼。
村里养那一群羊,主要用来抵上边生猪交售任务。没办法,一头活生生的大肥猪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公社只能认下。
所以除非村里有多余的绵羊份额,否则平时根本不会杀羊。
“简单,让羊倌拦羊的时候不小心摔死就行了。”对于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王满银门清。
根据前身记忆,附近公社某个村子几乎年年冬天吃牛肉。
要知道,现在很多地方农田耕种主要靠耕牛来完成,私宰的后果非常严重。
即使有耕牛老了或病了,也必须上报,经过批准后方可宰杀……这个村子采取的方式有些极端,年年冬天饿死一头耕牛,让社员们打打牙祭。
王满银无法评价这种行为对错,但想要吃到羊肉,方法还是有的。
不过这种事情要从村子层面解决,回去后要和王满囤好好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操作。
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早些把鱼苗买回去。
“对,对,咱们是来买鱼苗的。”刘向阳一拍脑袋。光想着吃羊肉,把正事儿差点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刚才已经在县城打听过,无定河边有个叫刘家湾的村子种稻养鱼,在整个原东县也比较出名,还上过报纸,被树立过典型。
一听该村比较出名,王满银本能有点说不出感觉……他现在其实很少看报纸。
接连问了两次路,下午三点多,他们终于开着手扶拖拉机赶到刘家湾村附近。
等来自村子地界时,王满银所有的偏见和疑惑都消失了。
“我去,这山塬上还栽有果树,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刘向阳张大嘴巴,感觉自己又来到一处截然不同的天地。
除了成片的果树,一些沟峁崖畔边沿还种植着大面积的柠条。川道河沟旁,一簇簇芦苇迎风飘荡,几只白鹭凑在不远处啄食着。
空旷的稻田里,不少社员正赶着牲口犁地。一处向阳山梁上,甚至还看到了十几个蜂箱。
这景象太不黄土高原了,倒像是江南水乡。
“他们肯定有个好领头人,”王满银同样处在震撼当中,只能由衷的赞叹道。
单看眼前的景象,就能够知道这个村子的干部不简单。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对比过石圪节各村的情况,王满银一直以为王满囤做事情还算可以,现在觉得过于保守了。
其实不管时代背景如何,总有些能人迎难而上,最终站在风口浪尖,做出种种令人称奇的举动。
就比如南方某个村子的领头人,白天带领社员学大寨,晚上组织生产小五金。现在日均产量七十多元,远远超过辛苦种地的产出。
等十年后,人们才发现这个村已经成为百万富裕村,而后更是举世闻名。
王满银原本以为:这样的能人只会出现在南方,没有想到黄土高原这片厚重的土地上,同样有类似的存在。
一时间,他很想见到这个村的支书,顺便请教学习一下。
不过他们两人属于啥也不是的小角色,估计很难见到人家。
略加思索,王满银来了主意:“向阳,今天肯定回不去了,等下就在这个村里借住一晚。到时候咱们可以找知青们聊聊,多学点先进经验……”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罐子村更多人能过来参观一下。
“我晓得,”刘向阳点了点头。
他本来就有同学在无定河边插队,对于这里情况知道的更多一些。来原东县插队的知青们,基本属于同一个城市。
只要聊上几句,自己说不定就能攀上关系。
两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大模大样行驶在土路上,自然被刘家湾的社员们看到。
很快有人上前询问,并且自我介绍是一队的生产队长刘建川。
“刘队长你好,我们从原西县来的,距离这里有一二百里路……在报纸上看到刘家湾村的先进事迹后,村里的干部很受震撼,特意派我们过来学习的,顺便买些稻谷种子和鱼苗。我叫王满银,他叫刘向阳。这是我们两个的介绍信!!”王满银面带着恭敬,把兜里的证明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