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达辰心疼不已,“修安,你也要抽时间休息。朝堂上的事我会请教杜大哥的。”
叶修安疲惫不堪地点点头,跌坐在椅子上。
窗外,夜深如墨。
……
不出叶修安所料,大功臣半夜遇袭的事很快就扩散开来,毕竟那些刺客从来就没想过要低调行事。
煜王半夜被惊醒,端王也收到了消息,但最急的是秦桓和皇后秦氏。
秦桓连夜派了心腹管家秦中进宫,面见皇后。
皇后坐在殿中,不施脂粉,散着头发,披着衣服。明显是刚刚起身,脸上的神色都还余有震惊。
秦中心里咯噔一下,“皇后娘娘,秦相遣奴才来问,是您吗?”
皇后更莫名其妙了,“本宫刚收到消息,还以为是哥哥动手了!”
“娘娘,事情已经闹大,皇上都亲自去看过叶修安了,娘娘不必遮掩。”
皇后沉了脸,“如果真是本宫动手,还会这么不利落吗?本宫再恨,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秦中的眼神越来越凝重,“如此说来,真不是我们……那就是有人,要害我们了。”
皇后也慢慢回过味来,“秦家和叶修安不对付满朝皆知,现在他刚立下大功回来,就被人刺杀,恐怕别人都会以为是我们做的……这,这,秦中!”
“奴才在!”
“叫京兆尹赶紧去抓刺客!”
“皇上已经吩咐了,相爷也派了人在抓他们,现在京城里有很多人都在抓这些刺客。”
皇后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秦家想抓刺客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皇上急着抓人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是别人刻意栽赃嫁祸,那些刺客如果被抓到,又会被搜出什么信物,供出谁呢?
“本宫在深宫不方便,你回去让哥哥盯紧了京兆尹,本宫怕那些刺客会对我们不利……从天亮开始,恐怕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告诉哥哥,做好准备吧。”
“是。”秦中心知皇后所虑甚是,赶紧回相府了。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叶修安让人通过密道把羽蘅转移到城外的小宅子里。
天一亮,就会有很多人听到消息上门探望,羽蘅留在叶府太不安全。
可是叶修安又舍不得把羽蘅送走,非要能时刻去看她才安心。
丁桢跟着一起去了那边,好时刻照顾羽蘅,只留给叶修安一张单子,上面写着需要的东西。
叶修安刚刚命人把羽蘅呆过的房间恢复原样,府里的小厮忽然来报,有一位夫人在侧门等着要见他。
叶修安让人请进来一看,果然是柳芜。
她带着芸娘、辛柳和元翎几个侍女,背着大小包袱,一见叶修安就急道,“羽蘅怎么样了!”
“是啊,我们小姐到底怎么了!”
“柳姨,你怎么来了!”
“吴娘说羽蘅受了伤,到底重不重?我实在放心不下……”
柳芜眼眶里都是泪,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
叶修安只好把她们往密道里引,一边走一边说。
“出了事我立刻就去请了丁大夫,现在是她在照顾羽蘅,丁大夫说羽蘅中箭有点深,接下来这几天……很关键。”
柳芜脚一软,差点摔倒,叶修安赶紧伸手去扶,辛柳等人也默默擦起眼泪。
柳芜深吸一口气,擦擦眼泪,“我来就是为了照顾羽蘅的。杜府里我安排好了,就说要和羽蘅连夜去云化寺斋戒一个月,不见外人,他们不会管我们的。其他避人耳目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
叶修安郑重点头。
等见到羽蘅,柳芜又落了泪,但她很快振作起来,吩咐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用上。
叶修安转身要走,柳芜跟上来问道,“修安,你的伤严重吗?”
叶修安惨淡一笑,“只是擦伤,没有大碍。”
但他心中因柳芜的关心而酸软,悔恨又决堤而出。
“柳姨,羽蘅是为我挡的箭,那些人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芸娘她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柳芜抹掉止不住的泪水,“羽蘅愿意为你挡箭,就不会怪你。修安,你不要太自责。”
叶修安心中的愧疚越来越多,不敢再看柳芜,转身走了。
而窗外,天,渐渐亮了。
京城的后半夜,几乎没有平静过。
城中突然有刺客刺杀朝中重臣,京兆尹一面派人捉拿刺客,一面又组织人多加巡逻,就怕这群不长眼的刺客又去刺杀他人。
可是这群刺客仿佛会隐身,自从放了那一轮箭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多人明里暗里去找都找不出蛛丝马迹。
现场遗落下的弓箭都是最普通的兵器,随便找个铁匠就能打造出来,甚至买都买得到,而那个埋伏的地点,也是常年无人住,房子的主人早就不在京城了。
没有人证物证,大将军半夜遇袭彻底成了悬案,只看各人心里怀疑是谁。
京兆尹听了手下差役的回复,沉默地吸了好几斗烟。
这件事是谁做的?无非是王爷或者秦家,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皇上让他查出真相,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可是上命不可违,他也没有多余的脑袋去承担挑拨皇室的罪名。
京兆尹磕了磕烟灰,对手下人道,“继续找,分班找!直到找到为止!”
差役苦着脸下去了。
各家主子上朝前,手下的眼线也都把消息递了过来。
秦桓脸色黑沉,这找不到人最要命!今天胡备肯定会铆足了劲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栽,谁都知道他跟叶修安过不去啊!
他咬牙恨道,“秦中,派人暗中去查!是不是胡备做的手脚,故意陷害我的!”
秦中暗想应该不会,但眼下谁也不敢说这个准话,只能答应着下去。
煜王漫不经心地戴着扳指,听完谋士汇报只挑了挑眉,“真不是舅舅和母后做的?”
谋士心内诧异,真要是秦家做的那就太蠢了!煜王怎么会这么想呢?
“皇后娘娘传了信来,真不是。”
“本王是又要挨骂了,这些日子尽因为舅舅办的那些事遭殃,这朝廷要打仗,舅舅尽心在后方辅佐就是,偏偏在这时候动手脚,这不是明摆着送把柄给别人么!”
谋士讪讪笑着,谁的坏话也不敢说。
煜王顿觉无趣,“算了,走吧。”
端王也在府中皱着眉头,“叶修安伤得严重吗?把上好的补品人参准备一些,等下了朝本王要亲自去看他!”
胡备却是最镇定,他闭着眼把这事儿想了好久,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
旁边的谋士道,“相爷今天准备说什么?”
“当然是指责秦桓。”
“相爷觉得是他做的?”
“这倒未必,但本相猜,做这件事的人,是不想秦桓好过。”
胡备站起身一笑,“时辰到了,上朝!”
卯时三刻,众臣已经在勤政殿等候,小太监高喊一声“皇上驾到!”皇帝缓步走上龙椅。
站满人的大殿安静地能听见水滴下来的声音,皇帝慢慢环视一圈,目光中的威势像山一样,压得众人的脖子又矮了两分。
皇帝轻笑道,“昨晚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朕的大将军,刚刚回来的大功臣,喝完庆功宴,出门居然被人埋伏偷袭了。”
众臣不敢说话。
“几十根箭啊!他坐的那辆马车全是窟窿,人也中箭受了重伤。你们说,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回来第一天就给朕这种脸色看?”
众臣心下一抖,知道皇帝是动了真怒。
“京兆尹!”
“臣在!”
“此事是你的管辖范围,你查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臣从接到消息就查到现在了,可是,可是,衙役们真的没有找到刺客……不过!臣让他们一直在找,直到找到为止!”
皇帝挥了挥手。
“众位爱卿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叶修安为大晏立了大功,究竟是谁见不得他好?”
这种问题谁敢回答,朝堂里还是鸦雀无声。
只有胡备忽然开口。
“秦相,您觉得呢?之前您曾经当众弹劾叶大人办事不力,这事儿会是谁啊?”
“胡相此言差矣,我之前弹劾叶大人是秉公之心,现如今他是凯旋而归的功臣,我高兴都来不及!”
“是吗?那叶大人征战沙场的时候,秦相鼎力相助了?我可是听说,送到前线去的粮草和兵卒都不太好啊。”
“你!”秦桓恨极,胡备果然要借此事做文章!
“皇上!微臣绝不敢私下暗杀功臣,请皇上明鉴!说不定,说不定是羌羯人报复!”
“秦相,羌羯人一路赶到京城来报复叶修安?那为什么杜将军和其他将军都没事呢!”
“胡相不要胡搅蛮缠!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秦桓连连偷看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微微含着一股冷笑,丝毫不见惊异,心下直道不好。
皇上一定也把这件事怪到他头上了!
皇上看了这一出戏,却没有偏帮谁,毕竟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皇帝也不能随便下结论。
所以皇上转而开口道,“今日本来是个准备论功行赏的,叶修安率领各位将军大败羌羯,还让羌羯俯首称臣,朕要好好奖赏。杜唯则!”
“臣在!”
“英勇善战,力挽狂澜,封镇国侯!赐五千户!”
“臣,谢皇上隆恩!”
“叶达辰!”
“臣在!”
“忠心骁勇,封正三品骁骑将军!”
“谢皇上隆恩!”
“其余人的功过,镇国侯,你写折子上来吧。”
“是!”
接着皇帝谈起别的政事,这一番揭过去不提了。
可是各位大臣都在心里打鼓。